32、麦假第一天

年年仰起头往嘴里灌:“啊咳咳咳……啊咳咳咳咳……”

他被呛得差点摔倒,不停地咳嗽,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去。

离他们比较近的人都站起来看。

于贵秀跑了过来:“祁年年你干啥咧?”

“啊咳咳咳……我老……咳咳……咳咳咳咳……”年年咳嗽得说不成话。

保山替他解释:“老师,年年他老渴,来跟我借点水喝。”

于贵秀看着保山的水壶,咽了两口唾沫:“喝了没?喝了就快点回去,你都快成最后一名了,还敢肉?”

年年咳嗽着把水壶还给保山,转身往自己的地方跑。

于贵秀看着他的背影嘟囔:“才五岁,上啥学咧,这不是自个儿找罪受?”

她又看看太阳,自言自语:“这还是清早咧,才来就渴成这样,晌午咋弄?”

年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愁得直想哭。

清早晌本来就短,第一次集合,于贵秀又多讲了一会儿纪律,到饭时于贵秀吹哨集合时,没有一个人拾到头儿。

于贵秀让学生按来时的顺序排好队,说:“都记好自己是哪一畦,晌午来接着拾。”

然后吹哨,排队去场里称重。

清早割的麦子已经运回来一大批,麦场上热闹的不行,麦子摊在场中间,几个驴拉着石磙转着圈碾压;七八个叔叔大爷围绕着正在碾压的麦子均匀散开站成一圈,一人手里一把大木叉,不紧不慢地翻挑着被碾压过的麦秸。

场的外圈是一堆堆刚刚卸下的麦个儿@,几个女人不停地把麦个儿往靠中间的地方扔;通往南边和西边的路上,还有装满麦个儿的架子车源源不断地往麦场这边来。

麦场最外围均匀地分布着一个个装满水的大缸,水缸里漂着搪瓷盆,旁边放着水桶,这是防止火灾用的,再穷的生产队也不会在麦场防火上省钱。

年年他们擓着篮子过来,离麦场还有几十米,于老全就冲着他们摆手:“走外头走外头,去场庵那边过秤,到场庵那边先别进场,搁墙外头挨着给布袋翻一遍,看布袋里有洋火没,谁要是带的有洋火,贵秀你就给我照死处给他几脚,叫他长长记性。”

平日里看着完全没脾气的于老全,遇到和粮食安全有关系的事时也是很凶的。

于贵秀扯着嗓子答应:“知了大爷,俺放假的时候搁学校就说过这了,今儿清早来地之前我又说了一遍,谁要是还敢带洋火,我不扇死他。”

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带洋火,年年还是赶紧掏自己的布袋,反复确认,其他人跟他一模一样。

于贵秀已经看到了学生们自觉的自查举动,到了场庵边的矮墙外,她还是让学生列队站好,自己亲自看着,让每个学生把自己的布袋都翻出来,再次检查。

完全确定学生不会带来安全隐患,年年他们才被允许排队进入麦场。

负责给学生过秤的是保山他妈赵爱芝,记录的是傅安欣。

年年排在第一个,他渴的连话都不想说,就对着赵爱芝和傅安欣笑了笑。

赵爱芝把篮子放在磅秤上说:“恁怕热呀年年?看你那一头汗。七斤半,安欣你先别记,还没除篮儿咧。”

年年用力笑着,看赵爱芝把麦穗倒在身后,把篮子重新放回磅秤上:“二斤。后头跟这差不多的篮儿就不再称了,你直接按二斤扣。”

傅安欣点头,年年看着她给自己记了个5.5斤。

傅安欣把他的名字写的很漂亮,可年年没心情欣赏,他使劲吸了一口气问赵爱芝:“婶儿,我能走了吧?”

赵爱芝把高红梅的麦篮提到秤上说:“走吧走吧孩儿,称完就没事儿了。”

年年接过篮子,撒腿就往最近的一个水缸跑。

水缸跟他差不多高,他踮着脚尖,把里面漂着的搪瓷盆往对面推了推,两只手把漂浮在水面的麦秸碎屑和浮尘往两边一拨,捧起水就喝。

“咦,孩儿,腌臜不腌臜你就喝?”有人在旁边问。

年年不吭声,再次把漂浮的碎屑拨到一边,捧了一口继续喝。

“咦,看来这孩儿是真渴的狠了,来来来孩儿,你让一下,我起出一桶水,你趴上头喝。”

年年大喘着气往旁边让了让,看着孟猪娃拿起一个木桶,从缸里起出一桶水。

孟猪娃把水桶放地上说:“稍等等孩儿,缸底下的泥叫沏起来了,叫澄澄(音dèng),水清点你再喝。”

年年没有等,他跪在桶边,把水上面的碎屑一拨,趴在桶上“咚咚咚”一阵狂喝。

“啊……”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年年翻身坐在地上,舒服地大喘气。

高红梅、高永春、高大庆、保山、保国都已经称完过来了。

保国个儿高,他直接趴在水缸上喝。

高大庆看年年一起身,就过去趴在桶上接着喝。

高红梅是女孩子,不好意思直接趴桶上喝,高大庆起来后,她用手捧着喝。

保山坐在年年身边,看他:“你咋渴成那咧?”

年年摇头:“我也不知,我就是渴,光想渴死。”

他觉得非常丢脸,他中间还喝了保山两口水呢,现在还跟渴死鬼投胎样,别人看着都没事。

保国、高大庆几个人喝完水,也都过来坐在地上看打场。

雨顺称完过来,也跑到一个缸边捧着喝水。

离场庵这边近的几个大人看出孩子们都渴了,已经起了好几桶水出来,基本都是男生趴桶上直接喝,女生手捧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