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倒V结束

星期六后半夜,大雨转小雨。

星期日清晨,阳光灿烂,天空蔚蓝。

年年懒懒地趴着,下巴垫在胳膊上,眼睛追着一只鸟从西面饲养室的屋脊飞过来,落在构树上。

构树此时水灵灵的,一树绿叶青翠蓬勃,每片树叶尖尖上都挂着一个晶莹的水滴;红橙斑驳的鸟在翠绿的枝叶间梳理完了羽毛,昂起漂亮的小脑袋发出一串婉转悠扬的啼鸣。

墙外小榆林立马热闹起来,高高低低或婉转清脆或高亢嘹亮的鸟鸣像是在应和漂亮鸟的歌声。

“倏~~”年年也对着构树吹了一声。

不够响亮,也不怎么悦耳,跟他想象的黄鹂样的鸟鸣差的有点远。

“嘀哩?”树上的鸟疑惑地看了年年一眼,翅膀一展,扑棱棱飞向墙外。

“你还通挑咧,没你唱的好听就不一起耍唦。”年年看着鸟飞走,有点不舍。

墙外传来更热闹的鸟鸣,还有隐隐约约的人语声,他趴着听了一会儿,一个翻身躺平,跟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快速穿衣裳。

三天没有回家了,他想家,想大姐二姐,想祁好运。

衣裳穿好,就要走出房檐的时刻,他想起什么,转身看着屋门,鼓着脸吐出一口气:不能走,屋门是向里开的,现在被床顶着,门没法关,而且即便能关,他也不能走。

这里不是位于大街的家,家里一天没人也没事,饲养室周围没有人家,刚下完雨到处泥泞生产队不上工,也不会有人到饲养室来领牲口、农具或者玩耍,万一来个二流子,把屋里的东西顺走几样……

年年对着屋门思量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能走。

可是,他也不想像前几天那样坐着傻乎乎地看一整天的天。

迷瞪了一会儿,看到远处飞过的一群鸟,年年突然一下开心起来,他脱下鞋子,裤腿挽到膝盖上头,慢慢往废弃的麦场中间走。

麦场的地面通常是非常瓷实的,不利于植物生长,但土地是最神奇的存在,少了人类的干预,它很快就能自我修复,现在,麦场已经成了一大片蓬松虚软、野草丛生的土地,年年一脚下去,就陷进了泥里。

软软的泥从脚趾缝里钻出来,滑腻,沁凉,被泥浆包裹的脚心痒痒的。

“啊——,真美。”年年提着裤腿,专门找没草的地方踩,感受泥土一次次在脚趾缝里穿过的快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出了一头汗,感觉有点渴,抬头看日头,想着是不是快饭时了,正好看到大门口的两个人影。

“年年。”雨顺高兴地叫起来,“咱妈俺俩来给你送饭孩儿。”

“哦——,妈,姐,您可来了,我正渴的没法弄咧。”年年欢呼一声就往大门那边跑,没跑出几步,“哎……哎哎……啊——妈呀……”

他坐在泥坑里,看看自己两只完全被泥糊着的手,再看看那边的田素秋和雨顺:“啊哈~……”

“老滑,你别跑孩儿,俺就过去了。”雨顺抱着饭罐,不敢走快,着急地冲年年叫。

“慌啥咧?看看,跘住了吧?”田素秋一边数落,一边小心翼翼地抱着祁好运往里走。

年年慢慢站起来,扭身看屁股上的泥。

田素秋先过来,扯着年年的胳膊看了看他的屁股:“没事,没跘烂,洗洗就妥了。”

旁边有比较大一汪雨水,田素秋指了一下:“给手洗洗。”

年年蹲下,一边洗手,一边看祁好运:“屋里还有点味儿,孩儿不敢进去。”

田素秋点头:“知,不进去,俺就是来看看你,你吃了饭俺就走。”

雨顺也过来了,扭头看了一圈:“你搁哪儿吃孩儿?”

田素秋指指身边的石磙:“这会儿还不热,就搁这儿吧。”

石磙一共五个,原本有点陈旧的赭石红颜色,被雨水冲洗几天后成了干净漂亮的枣红色,三个躺着两个立着,其中两个一趟一立的正好挨的很近,一个当凳子一个当桌子吃饭正合适。

年年特别喜欢枣红色,他高兴地走过去,趴在那个躺着的上面,看雨顺走过来,把饭罐放在立着的那个上面。

田素秋把祁好运交给雨顺,过来麻利地把年年的泥裤子给扒掉:“好了,坐那儿吃吧。”

年年起来,骑在石磙上,打开罐子:小米黑槐叶稀饭,一个蜀黍面馍,一个……

年年问:“咋还有煎饼咧?”

雨顺说:“没菜你吃不下去饭嘛,咱妈就给你摊了个煎饼,煎饼咸,能当菜吃。”

“嘿嘿嘿……”年年得意地对着田素秋笑,先喝了几口稀饭,然后拿出蜀黍面馍。

田素秋说:“只管吃煎饼吧,后晌还给你摊。”

年年说:“不用妈,我待见吃菜,不过要真是没菜,我也照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