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一个春天的傍晚

田素秋说:“不知,人有时候就这样,啥原因都没,就是待见这个不待见那个。

一个人要是踅摸上你,你干啥都不对,出个气他都能挑出一堆毛病,你把你最好的东西捧着给他,他都不稀罕看一眼。”

年年有点激动:“他都不待见你了,还送他个屁东西。我要是有好东西,肯定是送给待见我、对我好的人;不待见我的,滚他妈的蛋吧。”

田素秋停下针线,戳了下年年的额头:“你这个性子呀,长大不少得罪人。”

年年不服,鼓包着脸想跟田素秋犟。

田素秋脸一拉,对着他举起巴掌:“再跟我犟,打,明儿还得去学咧,快睡。”

年年钻进窝嘟囔道:“大人都不讲理,光兴自个儿说,人家一说就打打打。”

田素秋继续补衣裳:“我生你养你,打你还不是现成咧,我跟你样这么大的时候,想挨还没人打我咧。”

年年没有姥姥,也就是说田素秋没有妈,每次说起长辈修理晚辈,田素秋都用自己和自己在娘家的一群堂兄弟姐妹举例子,每次得出的结论都是“能被亲爹亲娘打是福气”。

年年不同意田素秋的结论,可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怕再被她按着回忆一遍“没有亲爹亲娘打的小孩最可怜”,毅然决然地闭着眼睛装睡着。

昏黄的煤油灯和田素秋的絮叨似乎能催眠,没一会儿,他就真的睡着了。

————

商洲,书院街39号。

傅安澜坐在书桌前,微微侧头,静静地端详着那几摞稿纸。

第一摞,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第二摞,稿纸虽然有一点卷翘,但很干净,也就是被人敷衍地翻看过几眼,然后才被打回来。

第三摞,稿纸远看是干净的,拿的时候能感觉到上面有尘土,被扔地上过,然后被捡起来,打回给他。

第四摞,稿纸上有一片片浅褐色,整体还皱巴卷曲,沾染了泥水,现在干了。

第五摞……

第六摞……

……

今天被打回来的,已经不是一摞了,或者应该说,不是一整摞,被随意撕过几下,右下角被撕扯掉了,但没有扔掉,和其他部分一起装进文件袋里,再次打回给他。

这一堆稿纸,远看像比较特殊的宣纸,带着点柔和的黄,还有浅淡的花纹,在这样颜色的宣纸上写字作画,自带一点古朴的历史气息,妈妈原来最喜欢这样的宣纸。

但,这几卷不是宣纸,上面的字不是中国画,也不是书法作品,而是他第n次被退回的《傅安澜赴洵州五七干校探亲的经过》。

那柔和的黄和花纹,近看也不是宣纸上的纹路,更像干涸的茶渍。

傅安澜拿起书桌上的钢笔,戳了戳那堆纸,又对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弯腰拿起垃圾筐,用镇纸把纸堆扫进去。

不能扔,稿纸上有伟大的名字和语录,被人看到会有灭顶之灾,明天早上,去厨房烧掉。

他拉过第一摞稿纸,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又拿过一本全新的稿纸,准备第n+1遍补充完善《傅安澜赴赴洵州五七干校探亲的经过》。

他拧开钢笔,视线从稿纸上方“檀山区文化局”几个字上扫过,无浪无波。

书桌上的光线突然闪动了几下,房间随即陷入黑暗,停电了。

傅安澜起身,走出书房,在客厅站了片刻,慢慢退出。

卧室在东厢房,很宽敞的一大间,只是墙角那张床,就能顶一些单位的单人宿舍大小。

他在床边坐了片刻,慢慢脱掉上装外套,跟着是下面的长裤,慢慢向后倒,半靠在床头。

拉开被子,把自己裹上。

等睡醒,就又过去一个夜晚了。

一个夜晚,是半天。

作者有话要说:年纪大了,突然特别害怕忘记过去,想把生命中感觉最美好的东西记下来,在年纪更大,回忆都开始迟钝的时候自己看,所以会有大量跟故事主线关系不大的东西。

因此,这可能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小说,太多无关主线的内容,会大大削弱小说的故事性,剧情缺乏张力,不紧凑,阅读体验被无限降低。

什么都知道,可还是想这么写,感觉自己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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