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漂亮的信封好看的字

年年跑到保国跟前,看着他冻得发青的脸,问:“镇冷,你搁这儿干啥?”

保国苦巴着脸反问:“那我去哪儿?”

保山问:“您伯又打你了?”

“没。”保国摇头,“我叫俺奶奶拉到家的时候,他上工了,这儿还没下工。”

年年和保山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问:“太阳快落了,一会儿就下工了,你咋弄?”

保国袖子在鼻子上擦了一把:“不知,反正我不回家,不中就搁这儿叫冻死去球。”

保山说:“你叫您奶奶逮住的时候,没跟她说点好话?”

“没,”保国说,“说也没用,她就是个祸害精,光好看着别人挨打别人倒霉。

我回到家,背着增国,看着四国,还剥着蜀黍,她也没饶过我,一直厥,还拧我,说今儿不叫俺伯打死我她就不算人。

反正咋都得挨打,我给增国他俩一撂就跑出来了,美一会儿是一会儿,今儿要是真叫打死我也不算老亏了。”

保山看年年:“就他伯那□□形,他奶奶轰的狠了,他可真敢给保国打死。”

保国说:“所以我干脆跑出来耍,要是死了,就没法耍了。”

年年有点抓狂:“保国,你不想法不挨打,去想死?”

保国说:“我想啥都没用,俺奶奶是孬孙货,俺爷跟死鳖样,啥都不管,俺伯就听俺奶奶的,俺俩哥也不会跟您哥您姐样,您妈打你的时候替你挡着,我有啥法?”

保山想了想,说:“要不,你跑吧。”

保国问:“跑那儿?咱这几个村儿的人都是亲戚,我跑出去最多到明儿,就叫送回来了。

再远点,我谁都不认识,没钱,也没粮票,我也不会要饭,最后还是叫饿死。”

年年一想,保国说的还真是。

正好一阵风过来,尘土卷着树叶,刮了三个人满头满脸。

年年烦躁地看了一圈,想找个背风处坐下慢慢帮保国想个长远的办法,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一处背风的地方。

他拉拉保山:“这儿太刮慌了,路上过的人也老多,咱去找个人少还背风的地方吧。”

“那边那个大坑,”保山指了指西北方向,“那个大坑跟俺家东边那个差不多,特别深,还离路远,不会叫人看见咱。”

“走。”年年拉了一把保国,带头跑了起来。

今天是东南风。

这个大坑位于柿林和柴垛之间,坑里生长着各种杂树,白杨最多。

这里的地势东高西低。大坑东边靠路这一面坑底较高,坑壁很陡,几乎是竖直的,今天正好背风;坑的西南面最深,但因为地势关系,坑壁整个比东面低,坡度也比较缓和,阳光从那边斜着进来,落在大坑东半部,视觉上,东边的角落很暖和。

三个人站在坑边伸头往下看了看,年年指了指大坑东北角:“就那儿,走。”

都是从小在各种坑里、沟里玩大的,上树爬墙如履平地,对着那面几乎九十度的坑壁没什么感觉,三个人乍着胳膊保持平衡,一溜烟就冲到了坑底。

刚刚经历过冬天好几场大雪,坑里地面的土层蓬松柔软,三个人找了个白杨树最稀的地方,靠着坑壁坐下。

保国蜷缩起身体,胳膊搂着自己的膝盖,茫然地看着远处。

年年看保山:你想到法了没?

保山哭丧着脸摇了要摇头,因为冷,也蜷缩起了身体。

太阳已经变成了温暖的橙红,透过树梢照在他们身上,风卷着尘土从上方掠过,刮向远处的田野。

年年发愁地叹了口气,紧了紧棉袄,抱起两只胳膊,把脸埋在两臂间取暖。

三个沐浴在夕阳中的少年,远看像一幅画,近看,衣裳逢着补丁,头发乱糟糟的,三张脸一张比一张苦大仇深,根本就是三个三天没要到半个干馍的要饭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