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蛊惑狐心思

经贸大宋 君泗吾 5094 字 2022-10-01

女人是救活了,但只有师父和师叔清楚用的是什么方法。

他们连夜坐船离开宋国,只留下一张可能用的上的药方……

十个月后,王爷的儿子出生了,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是娘胎时就带着蛊。

是这个孩子三岁的时候御医才发现他体中带蛊的。

没有人想到师叔,因为都认为是有歹人想害王爷,所以连小殿下也不放过。

师叔至死也对此事难以瞑目……这大概是他一身做的做错的一件事,为了达到救人的目的,让一个女人将蛊转移到孩子身上。

师叔对那个女人说:夫人还能撑一年,夫人最好能给王爷留一个孩子。

没有想到女人听信了师叔的话。

于是,有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淮北王赵淮之。

“我体内的蛊真的除掉了?”

当赵淮之沉郁的声音划破道人的思绪,道人仓惶抬起头来看向他,许久不曾说话。

赵淮之转身看向他,许久又说:“我好像见过你。”他不是一个记性差的人,见过就一定是见过的。

道人的身体有些轻颤,许久才说道:“秋色涟涟醉晚,燕儿轻赶,廊腰灯儿颤,簪花慢,玉溪烟里笼儿窜。”

“是你。”赵淮之长眉微微拧起。

“难得殿下还记得贫道。”道人声音微微喑哑。

赵淮之记得那年琼林宴,官家让状元榜眼探花作词,三人辞藻精美、太过周正让官家有些腻味,便随便点了一个进士让他作词。

那进士先是愣了好一下,旁人都以为他吓傻了,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方听到那人说道:“秋色涟涟醉晚,燕儿轻赶,廊腰灯儿颤,簪花慢,玉溪烟里笼儿窜。”

虽然不怎么正经,但难得的轻快活泼,仿佛让人吃多了肉之后突然喝了一口甜辣的酒,眼前为之一亮。

官家本来是要赏的,有大人说道:“可也没这个词牌名啊。合不上。”

官家便问他是哪个词牌名。

他回答是自己造的,没有词牌。

官家一听眉头一皱,十分扫兴。

倒是琼林宴后,赵淮之和他在廊腰处碰上了,才十一岁的赵淮之勾唇一笑淡淡道:“不若这词牌就叫廊腰唤。”

他拱手一礼,笑道:“谢小殿下赐名。”

那一年,许洛笙年方十七,也从未想过哪一天能成为洛笙道人。

曾经他以为他一生会停留于庙堂,佐天子,做贤臣。

可是后来,在翰林消磨了两年后,许洛笙离开了宋国。

终于放下了家乡,一身白衣,芒鞋踏破。

“贫道能冒昧问一句殿下为何在此?”洛笙道人自然是想不明白一个宋国的王爷为何会在押儿牵?

赵淮之:“中了埋伏,与手下的人失散,至今未取得联系。”

“殿下可要贫道助您?”

“不必。”赵淮之自然知晓许洛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此句,不说出来又对不起曾为人臣子今仍为大宋子民的身份,说出来又必须承担起这一份责任。

赵淮之从来不想麻烦人,所以他不会让许洛笙帮他离开这里。

既然选择了云游四海,就别为了过去的羁绊而回头。

许洛笙如何做想他不知道,但若是他,他若选择便不会回头。

只是,他始终迈不开许洛笙走的这一步,五岁时他做不到放下宋国,至今也仍做不到放下宋国。

当然,他也放不下阿爹放不下伯牙兀,所以才在草原与沙漠徘徊着。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我体内的蛊不简单,真的除掉了吗?”他突然看向许洛笙,目光微凉。

洛笙道人有些惶恐,低下头:“贫道不知。”

赵淮之愣了一下,勾唇淡道:“吓到你了,只是……我不想死太早。”

真的不想死太早……

这一刻洛笙道人双眸微红,鼻尖有些酸涩,身体微微颤抖,他真的不知淮北王赵淮之还能活多久……

但,那蛊虽死,蛊毒未除。他体内很奇怪……

他不敢说,选择了沉默。

尤记得,那一年初到临安府,街市画楼酒坊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淮北王赵淮之。

郡封淮北,封地却在荆北,大宋仅此一人。

他是大宋之清风霁月,招摇了属于他的时代……

古往今来,唯此一人尔。

宋人喜爱这位小殿下,也怜惜他身世凄楚,他们拥戴这位殿下,更有术士言其为大宋国运之昌隆……

他初来时觉得这位殿下风评太高,若真见了定是言过其实。

然而却没想到,这世上表里如一者也是有的。只是他似乎没有心,悲悯人世,却又冷漠异常。

古往今来神童的命运大多类似,年少盛名,或早早夭折,或误入歧途,或身败名裂,又或江郎才尽。

而淮北王赵淮之,年少闻名天下,却为人冷漠,行踪诡异,行为乖张……

有人说他是官家特意培养的细作,有人说他虽贵为王爷,生就一副天人姿态,是官家要敬献给外邦的美人,总之,当盛名来的时候总有流言如洪荒而至。

“行吧,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强迫于你,但你总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体内的毒的解法的?”赵淮之一眯眼,“我听我父王说当年救我母亲的人也是两个道人,这么说你是那俩个道人的徒弟。”

从许洛笙跪地拜见他喊他殿下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了,这个人不该是通过容貌认出他来的,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他体内的蛊。

“贫道……”深吸一口气,洛笙道人才说道,“给殿下母妃诊治的是我师叔。”

“哦?”听到这里赵淮之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他近乎急切的问道,“你师叔可告诉你那个女子是何模样?他有向你描述过吗?”

“这……”

其实,洛笙道人心里已经起疑了,殿下何故要问这个,殿下不记得自己母妃的容貌想听别人的描述?这个说不通的,殿下的母妃是殿下大了走的,这位殿下三岁能诗五岁能文,不可能记性不好记不得自己的母妃的。

“师叔说的少,对我提及也就两次,一次是刚好讲到巫蛊术,一次是师叔临死前,我记得的是……您母妃好像有眼疾。”

赵淮之愣了一下,又微眯着眼看了洛笙道人一眼,又后退了一小步。

洛笙道人有些惶恐的去扶他。

赵淮之深吸一口气,记忆里他的母妃并没有眼疾,而且眼睛应该很好,目力比之父亲几个副将过之而无不及。

他三岁的时候便知道,他的母亲只在父亲面前爱他。

四岁后渐渐明白了,母亲不光不爱他,还想要他死……

于是他开始试着忘记自己还有一个母妃,当她不存在,她就不会恨他也不会爱他了。

他以为是因为母亲无名无份跟着父王,是因为他是私生子的缘故,可他求父王给母亲一个名分,也不见母亲高兴。

那时,他很难过。

这是他五岁以前的记忆。

洛笙道人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妙之处,低声再道:“殿下,时隔多年,贫道记错的可能性更大,师叔教贫道医术,所讲述之妇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贫道记岔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殿下不要太在意这个答案。”

“嗯。”赵淮之点头。

院中传来马蹄声,是秦涓回来了。

“殿下,那个孩子是殿下信得过的人吗?”洛笙道人问道。

赵淮之点点头笑道:“是的,道人不必忧心我,他不会害我。”应该说这世上唯有秦涓不会害他。

洛笙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秦涓推门而入,见他一人站在窗前,一人站在不远处,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正在说话,竟然硬生生倒退回去,还把门给拉上了。

“……”

次日临别时,秦涓拉着洛笙道人问了快半个时辰,夹带大大小小的药方数十张,草药数包后终于启程了。

洛笙看着二人骑马远去的身影,心下有些异样。

不是,这一个男孩子一个少年骑马一起走也没什么吧,但为何总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道人没有多想,他要进屋去叫小曲儿起床了,太阳要晒屁股了。

去斡端的路上秦涓的心情很好,风沙似乎是停了,没有遇到沙暴这是最幸运的事。

只是正午的太阳格外的大,夜里又格外的冷。

“赵淮之你冷吗?”

入夜,他们搭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在帐篷外不远处燃了篝火。

“嗯,过来抱抱我。”少年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秦涓正啃着羊腿骨,没被惊掉下巴,脸和耳根子都红的能拧出血来。

赵淮之似乎在关注天空里的星子,没有注意到秦涓的惊讶。或许还在疑惑狼崽怎么还不过来抱他。

蛊虫被除后,他开始畏寒起来,半生都没有体会过冷的他,突然很不适应了。

秦涓火速啃完羊腿骨,擦干净手坐过来,颤抖的手伸出来。

狼崽害怕的闭上眼眸。

又不是没抱过!现在怂什么!

想着,他的手已颤巍巍的搂住了他的狐狐。

呜呜……

抱是抱过,但是没有夜里这么一前一后抱过,还是抱着狐狐看星子!

什么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什么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什么什么关于星子的浪漫情话都是看星子得出来的……

所以,他这是和狐狐花前月下……

被抱在怀里的人没睡着,抱着的人却趴在别人身上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果然,幼狼还没有成长到明白风花雪月,也没有看一夜星子的耐性……

小狼崽睡的极香,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安稳过。

没有战鼓与战火,没有恐惧与惊惶。

他的世界只有他和狐狐。

“狐狐……”

身后,传来狼崽的梦呓,仰头看天的某人,身子轻颤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是笑还是该忧……

他以为幼狼恨极了年少时遇到的那只狐,没有想到这孩子记了他这么久……

真的没有想到。

赵淮之轻闭了闭眼。

他甚至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误会了……

抵达斡端是六日之后,进城之后他们要去寻找旦木。

既然此前万溪让旦木过来送信,旦木应该是去了斡端官府那里。

“我去安置客栈,我们夜里在集市汇合。”赵淮之如此对秦涓说。

秦涓担心赵淮之遇上麻烦的人,比如博博怒的人,当然他们跑这么远了博博怒的人不会再追来了,但他就是担心。

当然他更担心赵淮之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