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魔君的身份,他看屠小窗确实是多有不忍。

他见过他在王座上微弱又无用的争取,见过他面如死灰的被魔兵放血。

就如曾经的自己,绝望又不甘地撑着每一天。

但对方毕竟还是魔族的君主,李普洱也不能真的把他看成自家的师弟。

“做只好魔。”李普洱道:“别总想着打仗,有次楚长老和我们说,也许有一天阴坑不再躁动,魔界与人界便能稳定下来。但阴坑和爀月,也其实只是魔将征伐的理由吧,他们野心勃勃,绕过因果,是想称霸天下么?我也不敢说仙道盟没有这个野心,可如果真的有阴坑消失那一天,你还在位的话,就不要打仗了好不好?”

屠小窗怔怔看着面前仙宗的少年。

仙仆大多是稍有根骨的凡人,扫尘巷里的房子的布置与凡间的样式无异。

大抵是这环境太过熟悉,李普洱的声音也放轻了,他说:“我七岁入凌华宗,是被师尊从人间捡来的。人界分仙宗界和真正的人界,仙宗界内六州安宁,人间却常有战乱,王朝更替,风起云涌。我家原本不住在阴坑边上,是因为打仗才被迫迁徙,你有两个妹妹,我也曾经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啦,阿弟在路上染了病去了轮回台,小妹和我还有阿娘,与舅舅一家一起逃难,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有了田,有了房,那就是我们新的故乡。”

屠小窗想问他阿爹去了哪里,但却也知道完全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而李普洱也看出他的心思,道:“我老爹早就被抓了壮丁充军了,爹娘是青梅竹马,你晓得这个词的来处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们就是那样好的。日子慢慢有起色后,阿娘每年还会给阿爹做衣裳,好像他还能回来一样,其实那就是另一句诗了,可怜无定河边骨……”

檐下,小丫鬟们在立冬时节挂上的祈福铃铛,还在叮叮咚咚地响。

李普洱自知自己已经足够幸运,阴坑噬人那日他侥幸活了下来,被乔岩捡走,有了好多师兄师姐,还有一群小师弟小师妹。

练剑虽苦,可比起从前的苦,根本不算什么。

颠沛流离,生离死别。

可怜无定河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