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乡野惊魂

至雨季结束后,田里的水位不再是能每日保持匀衡的一个状态。农作物的吸收和烈日下的蒸发,都会让田里的水位下降,又称落干。因此每隔四五天就需要注入新水,如此反复,直至水稻黄熟以后。

施纾逸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下,尝了一口汤,才想起来自家田里还没有灌水。

今天正好是第五天,不能再拖了。

本来是下午打算灌的,结果有其他人家在用水,她就默默把计划推迟到了晚上。

要是今晚不去灌好,那明天最早也只能午时才有时间了。到时候田里早干了。

忙里忙外,累死累活,好不容易要盼到丰收了,要是因为自己偷一时之懒就影响到之后的收成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现在看天色都快要到亥时了,再不抓紧时间,天就更晚了,本来乡下的夜就黑,再加上这里又不像现代那样能通电,能用电灯照明,在这里没有点亮光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要是过了亥时到子时她就更不敢去了。

接近半夜谁还敢去啊。

想到这施纾逸就坐不住了,连忙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喝了个精光。

和大小姐交待了一下去向,就回到中堂拿了盏提灯,到院门后的角落里选了把锄头,就出门了。

她原先以为也就一会儿的事,回来还能继续喝着鸡汤,没想到这一夜竟会如此凶险。

乡村的夜晚本就寂静又暗沉,这古代的村落就更加黑寂了,往远处的山脉看去,仿若深渊巨洞。只有在村子里才能感受到人烟气息。

愈往稻田的方向走,就愈发寂静。渐渐的不再能听见村子里的声音,不再能见到村里的火光。

施纾逸不是第一次走夜路,但却是第一次夜里跑来地里。

施家的那亩田离山脚近。

施纾逸扛着锄头提着灯,一路走去,提灯里的火光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摇晃,昏黄的灯只能照亮前边脚下的路,那微弱的灯光似乎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

夜间的山风拂过,带来一抹凉意。

施纾逸走着走着就有些打退堂鼓了,这周围都黑漆漆的,在这种又黑又静的地方人的心里就容易多想,心里没鬼也变得有鬼了,自己吓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村里其他人也会夜里来田间看看的,没啥好怕的。

施纾逸握紧了锄头,在心里安慰自己。村里这么多户人家,总有人白天来不及引水,只能晚上来的。

走过了最漫长最难熬的十分钟,施纾逸终于来到自家的田边,寻到距离溪流最近的田口,把提灯往旁边一放,就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挖渠。

渠挖得很快,也就是把田口的那块田埂挖出个开口,再从溪流旁挖个四五十公分宽的小水渠和田口对接,让溪流中的水慢慢灌入田中。

用湿土把水渠的边围好,防止水流分散。

这么一亩田灌好水少说也是需要两三个时辰的。在这等着是不可能的,只能明早出门去镇上前先来田里把田口堵上。

施纾逸招了捧水洗手,心里想着明天该做的事。

挖渠确实很快,洗完手施纾逸拿上提灯和锄头就准备回去了。

想着来时的路离大路有点距离,夜晚的田间静悄悄的,总觉得阴森森的,再加上田埂难走,这黑灯瞎火的要没看清路准得栽田里去。

走大路空旷些,也让人安心一些。

所以施纾逸选了一条离得大路近一些的小路,想着赶紧走到大路上去。

沿着田埂举着提灯小心翼翼地走着。

远远地看去,黑漆漆地稻田里只有那一盏昏黄的火光在缓慢地移动。

山风一阵又一阵地吹着,田里的水稻也跟着风向一齐摇晃着。稻穗与稻穗之间的摩擦,让田间响起一片“沙哗哗”的声响,看过去就像舞动的波浪,随风泛起波澜。和水稻一起舞动的还有那些个插在田边的稻草人。

这些白日里看着格外普通,顶多有些可爱的稻草人,到了夜里,田里黑摸摸的,只有薄纱般的月光撒在穗尖上,而那穿着五颜六色布衣的人形稻草人也只能模糊地看见个人形和那被风灌得鼓鼓的布衣。

像孤魂野鬼一样。

不像是能吓到野兽飞禽的样子,倒是能把人吓死。

在被第三个稻草人吓到后,施纾逸忍不住吐槽。

故意忽视那些田边的人影,施纾逸沿着梯田慢慢向地势底的方向走。途中经过了那片早熟的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