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痴缠

痴缠 何缱绻 4482 字 2022-08-25

自然而然地把皮球踢回给了巩眉。

巩眉气不打一处:“诶——”巩眉那暴烈的脾气在男人面前都从不收敛的,这会儿也顾不上身边有谁了,念叨怀兮,“你这臭丫头,管起你妈我来了?你跟谁在一块儿呢。”

怀兮没什么情绪地笑笑,懒得回答,反而敬告巩眉,“你嗓门儿小点,徐老师人那么温柔,胆子又小,我之前上学那会儿,班里同学趁他转过去写板书偷偷砸他粉笔头他都吓一跳,发火都发不出——你脾气那么暴躁,别把人吓到了。”

徐老师是怀兮高中的语文老师,是个温和儒雅,跟陈玺气质很像的一身书卷气的男人。

怀兮上高中的三年里,他跟当班主任的巩眉搭档带他们班。

徐老师的妻子在他家孩子七八岁那年就得癌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

以前他远远地听见巩眉喊怀兮他们班上自习,都能吓得抖一抖,怀兮以为他应该挺怕巩眉,唯恐避之不及,谁知她刚回港城的那天,巩眉说自己晚上跟几个退下来的老师联谊,很晚了,是徐老师开车送巩眉回来的。

徐老师应该是经常来她们家的,那天自然地跟着巩眉进来,见到了怀兮这个自己昔日的学生,才有点儿不好意思。

怀兮在港城的这段时间,他就不怎么来了,估计也是不好意思。

怀兮见过的男人多了,徐老师绝对对巩眉有意思。想都不用想。

徐老师不来的这阵子,巩眉这个平时十分怕麻烦的社交生活的人,天天换着法子约和徐老师同批退休的一帮老师们聚会。野炊,跳交际舞,或者搞个什么内部的『插』花书法比赛,样样不落。

徐老师除了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能写一手漂亮的好板书外,钟爱摆弄花花草草,怀兮上学那会儿所有同学们都知道他办公室一窗台的绿萝和君子兰。

巩眉可向来不喜欢养花养草。怀兮这次回家,却发现阳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什么除虫剂,营养剂这种挺专业的东西也一应俱全。

“得,你可别说我了,相亲这么多天到底有没有看上的?”巩眉似乎是稍稍避开了别人,问她,“你都二十七了,别成天不当回事,要求那么高,没人能入你法眼?”

怀兮倒是跟巩眉提过黎佳音不婚主义的事儿,巩眉想起这事儿就挺紧张:“我跟你说,你可别跟着小黎学坏了啊,女孩子怎么能不结婚呢。”

自小目睹父母这段失败的婚姻,怀兮对婚姻的态度其实也是兴致乏乏,但不至于到坚定不移地不想结婚的地步。

“不结婚就是坏啦?”怀兮无奈,半开起玩笑,“那你跟我爸离婚这么多年你不结婚,你不是坏到极点了?”

巩眉拔高声调:“哎!怀兮——你居然敢说你妈。皮痒了?”

“我说实话好吗,”怀兮不吐不快,“你看人家徐老师对你多上心,大晚上把你当个小姑娘似的送你回家,我在外地心疼不了你,有人替我心疼你呢。”

巩眉沉默一下,提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却立刻被怀兮截了胡:“徐老师人挺好,你们就凑合过呗。”

其实从前也有类似徐老师的男人出现,对巩眉展开热烈追求,处处体贴,无微不至,对怀兮也不错。

但巩眉或许那时碍于怀兮还小,父母离婚当年瞒着怀兮就伤她很深了,总觉得自私地重组家庭会更让她难过,于是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怀兮都明白。

而巩眉一直以来都对怀兴炜多有怨怼,总觉得男人出轨,跟自己离婚的缘由所在,是自己失去了作为女人的魅力,长时间活在这样的自怨自艾中,渐渐地失去了自信。

怀兮记得,还小的时候,巩眉就不怎么化妆了,有点儿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这些怀兮也都看在眼里。

她的少女时代,五官渐渐长开了,就总有人长辈夸她长得漂亮,她就总说,是妈妈长得漂亮,妈妈比很多阿姨都漂亮,所以才把她生得这么好看。

怀兮说这话时,总是看着巩眉说的。

是想给妈妈一些自信,暗示她比很多阿姨,比怀兴炜新找的那个阿姨都漂亮。

只不过她那时太小,巩眉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而且我这次去港城,了解到,之前不是我爸出轨,”怀兮稍放低了声音,“就是跟周阿姨碰见了,闪婚了。就这么简单。是在你们离婚之后发生的事。”

巩眉默了几秒,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要发火:“——你从港城回来的?不是上海?”

“嗯,我不是说了我回我原来的公司了么。”

“你在上海跟他们签合同不行?非要去港城?给你爸过生日去了吧,小白眼狼。”

“……还有点别的事儿啊,”怀兮听着巩眉又要发火,有些烦躁了,赶紧说,“我跟你说徐老师的事儿呢你老跟我扯这些干嘛?我的意思是我现在长大了,你不要总是考虑我,我爸这些年过的可是很滋润呢,你现在退休了不忙了,我也有自己工作了,你也该有点儿自己的生活了,行吗?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你干嘛不自己好好活?”

巩眉又要说话,怀兮气儿都没喘匀,立刻说:“我就是希望,你能放下我爸——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我希望你后半生幸福快乐——你让我相亲我也去了,我肯定以后是要结婚的,别说结了婚了,就是现在工作不在本地,有的事也很难照顾上你,我怕你一个人孤独,所以希望有人能替我对你好,替我好好照顾你,我希望你幸福快乐,知道吗?”

一口气说下来,怀兮才重重喘了口气,烦躁地转过身,改为向前趴在玻璃围栏上,望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在商场中。

从那天对巩眉说出一句“妈妈我想你”后,她就发现,所谓的觉得难以启齿的话,只是自己觉得而已。

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

在爱的人面前表达自己,也并没有那么难。

在港城经历过几天几夜的醉生梦死,刚回南城那天,她一个人回到家,满室沉寂的黑暗,巩眉不在家,她整个人一瞬间,特别的孤独。

上学那会儿巩眉学校的工作一忙,她一回家,就是一个人。

以前都习惯了,上高三那会儿成日地赖着程宴北,巩眉不在家,她就总去他家蹭饭,跟他一起在她家的阁楼上写作业。

她那时就在想,她总不在家,从上大学自私地改了志愿,报了港城没报南城本地的学校开始,一直到她没听巩眉的话毕业回南城工作,她已经常不在家近十年了,这十年里,巩眉是否一回家,面对的,也是那么一室死寂般的黑暗与孤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作为儿女,有自己的生活,从私改志愿到四处漂泊,都是她自己自私自我的选择。

她要为自己的自私负责。

巩眉也可以自私,但不可以自私地以为,所谓的一些事是为了她好。

譬如当年和怀兴炜离婚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譬如多年来不跟别的男人交往恋爱追逐新生活也是为了她好,譬如以为把她绑在这个小城让她失去斗志,放弃自己感兴趣的事业,就是为了她好。

巩眉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怀兮都以为她在酝酿着脾气了,才轻轻说了一声:“行,妈妈知道了。”

怀兮一愣:“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我可是你妈,你别把我当你,什么都不懂似的,”巩眉囫囵搪塞过去,语气明显好多了,又提及她的事,“我打电话也是想跟你说,我也不『逼』你跟谁在一起,我希望你多试几个,看看谁比较适合结婚,我也不催你,我也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嗯……”怀兮迟疑地应了声。

“你徐老师是对我挺好,他儿子人也不错,大你两岁,跟你哥一样大,在国外读博呢,最近马上回南城,你要不要试试见一见?”

“你这不叫催我啊?”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唷,还撒上娇了,你不是挺有女人味儿挺会撒娇吗,徐老师启发得好?”有个靠谱的男人在,女人自然而然就会娇嗔一些,怀兮都懂,笑着揶揄巩眉,有点儿没大没小的,接着又说,“你跟徐老师上了一个户口本,我和他儿子真成了,不太合法吧?”

“诶,你这死丫头,今天怎么这么贫。”巩眉气哼哼的,“真要成了,那我和你徐老师就不上户口了呗。”

“那怎么行,你别因为我牺牲你自己,我不合法,你们得是合法夫妻,”怀兮笑笑,半开起了玩笑,“要是真成了,我就去入我爸那边的户口,这样不就行了么?”

“你可别跟我提你爸——”

怀兮正笑着,笑容就在唇边凝了几分。

一道笔挺身影落入她眼底。

她所在的是商场的三层,下方一层和二层都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一层有个订制婚戒的珠宝店,今天好像在搞什么活动,门前挤了很多人。

程宴北穿一件她曾在上海拍摄时骂他穿起来人模狗样的那种白『色』衬衫,黑长裤。

他领口纽扣系在第三颗。是他习惯的穿衣风格。就跟那年拍高中毕业照一样,一件白衬衫被他穿得流里流气,桀骜不羁,却并不惹人生厌。

只是一晃,她才看清他的穿着,就看不到了。

他和一个短发女人一齐辗转着,进了那家珠宝店。

那女人紫『色』裙摆飞扬一下。怀兮那会儿吃饭时刷到了傅瑶的朋友圈,傅瑶今天穿的是一条紫『色』长裙。

怀兮正愣然地瞧着那个方向,没听清巩眉在电话中对她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甜声音。

“小兮姐姐?”

怀兮还愣着,后知后觉地回过头。

发现是程醒醒。

醒醒换下了她在上海那几日穿的一身南城七中的校服,显然是收拾过一番才出的门,一身鹅黄『色』吊带连衣裙,俏皮又清纯。

醒醒那次跑到上海之前就剪了短发。还说是照着她剪的。

傅瑶也这样的短发。

刚才怀兮没转过来,醒醒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这会儿瞧见的确是怀兮,眼眸不由地亮了亮,“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