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啮草小兽 1922 字 2022-08-25

我变得怀疑一切,甚至怀疑自己。

只相信一件事,妈妈告诉我,要乖,要乖。

所以我在学校里好好学习,课间我和男孩们去踢球,下午我背着书包一个人走过一条长长的小路。

走到小路的尽头,我回到家,锁上门,拉上窗帘,坐进衣柜里。

我喜欢那样的黑暗,那样的安静,就像现在。

不过我并不能做到一直很乖,我会为了很多原因和男孩们打架,比如他们说警察的坏话,或者他们欺负小姑娘,还或者他们嫌弃街边的乞丐……

每次我带着一身伤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就想起妈妈说,要乖,要乖。

可什么才是“乖”呢?

我想逃离那时的生活,那种感觉就是水没过我的头顶,溺水死亡,无药可救。

有次假期,我一个人去了大沙漠,我想要一个没有水的地方,我宁愿渴死也不想溺水。

在那里的沙漠,水分和养料少得可怜,但奇异的是,那儿的所有植物叶子都不是绿色,而是颜色鲜艳的花,还能分泌出大量的花蜜。

那时我想,我要是能做一朵沙漠里的花就好了,生活给了我贫瘠的土壤,但我依然能够生存,并且开出花来,鲜艳,又绮丽。

我走过了沙丘、草地和盐沼,回到家的时候,没出息地躲进衣柜大哭了一场。

从那之后,大家都说我变样了。我还是没看见阳光透进来,可是我知道就算没有阳光,也能在阴暗的地方开出花来,只要不长毒刺,就够了。

在我十五岁之前的生命里,除了几起绑架案,也算不上有什么大风大浪,大部分时候都是日复一日地熬着。

在我经历的几次被绑架的过程中,救我的有我自己,也有过我爸爸以前的同事,有过我妈妈的朋友,也有过当地的警察。

我那时知道别人绑架我都是有利可图,当然图的不是我本身,是通过挟持我可以换来的东西。

我十五岁那年,犯罪团伙发生了一起案件,其中参与的还有一些警察和社会人士,最后妈妈和Jacob的母亲承担了罪名,一起入狱,直到今天还没有出来。

我第一次去探视的时候,妈妈说,阿浔要乖,听妈妈的话离开这里,自己好好生活,不要回来。

我们卖了房子,我拿着家里给的钱一个人出去闯。

后来我去了外地上学,学余做了战地翻译。那个时候,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可能生命就是这样过去,能活一天是一天,活不了就把战场血泊当作归宿。

我想起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出门,看见街边无家可归的人,妈妈说阿浔,你的使命就是让这些人都能找到真正的归属。

可我的归属又是什么呢?

不知道。

水淹没我了,然后我一直下沉,直到放弃呼吸。这个世界上,原来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渴求的东西。

好像是我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了肖枭,在伊拉克。

我们两个和各自的团队走散,偶然遇到,一起待在塌得不像样的小房子里躲子弹。

他总说我有点儿本事,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看上我哪儿了(笑)。

我们在那个没地方可去的夜晚聊了很久,他不停地跟我分享他的工作和生活,最后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后来,我的确就跟他走了。

所以在我毕业之前,就已经正式在枯叶蝶工作了。我过着和肖枭差不多的生活,第一次发现,原来浑身是伤的时候,也可以笑得很开心,可能,这是一份让我热爱的工作。

所谓的正义和善良,是由大多数人主观定义的。比起被这些东西外在约束和监督,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人们本能的东西,来自天性,谁都有的,只是照做的程度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