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图书馆基情实录 飞红 2158 字 2022-08-25

他对建筑产生兴趣也是因为游晚,谈到扎哈的时候,她眼里迸发的光芒是那么耀眼,所以贺霭同样觉得成为建筑师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小学贺霭第一次考第一名,游晚把他的奖状摆在书架上,特别骄傲:“不愧是我儿子。”

“妈妈以前也是第一名吗?”贺霭问,又想起贺启杉和她是大学同窗,“比爸爸还厉害吗?”

游晚笑着说:“那当然。晚杉晚杉,为什么晚在前面。”

贺霭初中的时候,贺启杉拿了一个德国的设计大奖,也摆在书架上。贺霭有天起夜的时候看到游晚隔着玻璃,对着那个奖杯悄悄抹眼泪,不住压抑着啜泣声。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游晚哭,那一瞬间他深切地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哪怕并不清楚错在哪里。

那次以后贺霭就慢慢开始学着照顾自己,高中他开始住校,游晚又重新回到职场,她很高兴,所以贺霭也很高兴。哪怕好不容易周末回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高兴。

他以为家人就是这样,不用时时见面,只要心里彼此记挂就足够了。

备战高考那段时间,学校每个月放一次假,贺启杉和游晚都恰好有空和他一起吃饭,他们在饭桌上表现得和从前并无二致,所以贺霭没有想到,贺启杉和游晚早就离婚了,还瞒了他整整三年,直到他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

那天本来是庆功宴,贺霭将面前的餐具悉数扫到地上,手机钱包都忘了拿,就这么徒步从酒店跑回了家,跑了八站路,脑子里一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翻来覆去地,让他感到恶心。

回到家贺启杉和游晚已经在客厅里了,他径直上楼,将自己闷在房间里,闭着眼睛却睡不着,不知道躺了多久。

门开了,贺霭看不见,但他知道那是游晚。

手边的床垫微微凹陷,是游晚在床沿坐了下来。贺霭感觉到她在看他。但他只是装睡,不肯睁眼瞧她。

游晚轻声说:“对不起。”

轻得像一声叹息似的。

有一滴水落在他手上,凉凉的,然后游晚将那只手放进了被子里,替他掖好被角,将冷气调高了两度,又和来时一样,静悄悄地出去了。

贺霭依旧闭着眼,直到听到走廊有行李箱滚过,有人踩上楼梯前那块地毯时的沉闷响动,楼下的大门吱呀开了,车点火的声音。

他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边,透过夜色,他看见游晚上了车,其实并没有看见,他是从她一闪而过的衣角和鞋跟推测出来的,一个陌生男人替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

车开走了,只有车尾那两点红灯渐行渐远。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游晚哭,也是他见游晚的最后一面,可是他竟然连眼睛都没睁开。

[妈,我不生气了,我原谅你了。]

[我要回家了。]

起飞前贺霭又给游晚发了讯息。

一旦觉得归心似箭,旅行便结束了。

贺霭最后没有完成他的360公里,他坐上了十月三日清晨飞往J市的航班。当飞机跃上云层,逐渐习惯引擎的隆隆声和机身细微的震颤,可称之为焦灼和压抑的情绪在他皮肤血肉之中攒动,他已经24小时未曾阖眼,此时戴着耳机倚在座椅上试图入睡,耳机里空空如也。他开始是想放歌的,但思绪被什么打断了,手机扔在行李架上的包里,于是不了了之。

光投在眼皮上显露出橘红色的幕,让他想起刚到青海的那场日落,通天彻地的红与黑。随意应付的作业,即将到来的集训,未知的骑友,八字还没一撇的对象,那时明明有很多事要烦忧,却显得比现在轻松。

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回忆昨日,净是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在脑海里盘桓,一帧帧断裂的画面拼凑出并不完整的记忆。与此相对,像炉上加热的一壶温水,有些片段争先恐后地在他松懈时冒出来,又像河床里混杂在沙砾间闪耀的碎金似地,宝贵,无法忽视。

过去,昨天。

昨天有鲜血一样火红的落霞,公路上驰骋而来的风,他孤身骑着一辆美利达山地车,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地向前。他摔在路上,爬起来第一时间不是处理伤口,而是拿起手机和K.L通话。

“小霭,你怎么了?”

“我找到我妈了。”

他重复起客栈老板的说辞,才发现那些被他当做老糊涂的话大脑竟记得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