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师兄团

()哥哥不好?兄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自然没感情。祝墨很瘦,小鬼似的,身上只剩一条底裤。赵雪没教过她不能随便脱衣服?祝杰一边思考,一边和她对视。

“自己穿。”他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递过去。

“谢谢哥哥。”祝墨迅速穿好,随后一动不动站在被子上。俩人对视无言,一家人尴尬到这个份上祝杰也是服了。他不知道祝墨对自己是什么感觉,但他猜她怕自己。

自己的t恤在她穿来完全是裙子,一下遮到小腿。祝杰皱起眉,回想她的头发什么时候长过了腰。

完全没印象。

刚出生的时候祝墨是秃子。

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祝杰瞪着祝墨,不知道该把她小小的身体掀下去还是一把拎着扔出去。

她抱自己。她为什么要抱自己?她和自己熟么?

祝墨的胳膊很短,很细,搂住自己的脖子还想搂肩。是真的矮,往前欠身的时候必须踮脚否则贴不过来。将来能长过1米5么?

她有矮小症吧?

她为什么和自己这么亲密?有什么意图?祝杰想不出来答案也无法应对,最终还是拎着她的衣领,把她从自己身上揭下来。

“祝墨。”他开口无话。

“哥哥坠好。”祝墨不再敢过来,小心翼翼地蹲下抱起薛业的枕头,往被子里钻。

祝杰将枕头夺过来放回原处:“他的东西别碰。”

“你,闪开!”陶文昌一脸冷飕飕,很少疾言厉色只是看不下去了。祝墨显然就是想让人抱啊,这俩人是真不懂还是装瞎。

“来,墨墨,帅气哥哥抱你去睡觉了。”陶文昌拍拍手朝祝墨张开怀抱。祝墨几乎是立马钻出被窝,牢固地抱住陶文昌的脖子。

薛业却很紧张,拳握得很牢:“你不能和她一起睡。”

祝杰也看了过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你俩有病看病,一起挂号,争取住个情侣套间病房。”陶文昌气得牙根痒,“我他妈是直男可我喜欢姐姐型的,她在孔玉床上睡。你们罗密欧和朱丽叶要是眼中只有彼此就赶紧拉帘睡觉。”

薛业难得没有回嘴,看向祝杰,眼里有些迷茫。“杰哥?”

“算了,上来吧。”祝杰拍了拍枕头让薛业睡觉。他和陶文昌高中势不两立,但这人不坏。

陶文昌懒得搭理他俩,脖子被抱得真够紧,这孩子是有多缺爱。“墨墨自己睡,昌子哥哥去洗把脸,回来给你讲小澡巾的故事。明天咱们买新衣服啊,买裙子,咱们和某人不一样,咱们不野,不一身黑,让他自己黑着去吧。”

祝墨的眼睛唰地一亮,不安地揪着手指头。

想穿新裙子,也想要哥哥。可哥哥不理自己。

“想要小裙子是吧,明天咱们买,小姑娘穿鲜艳一点。”陶文昌把祝墨安顿好,回头一看,薛业正往祝杰的上铺爬。

这俩人,很绝俩男的。不过……祝妹妹倒是挺可爱,比自己的两个小表妹乖很多。他拍下一张祝墨的侧脸,发给了俞雅。

[漂亮吧,我闺女!]

十几分钟过去俞雅没回,陶文昌开始钻研。这是套路吗?自古套路得人心,虽然自己是个拽逼但还就吃这一套。

薛业身手矫健爬得利落,杰哥摆明有心事。他把被角一掀便溜进去,贴着后背躺好。

“怎么过来了?”祝杰满腹心事,把他往怀里塞了塞,被子一下拉过头顶,“想和我睡?”

“睡啊。”薛业屈膝,好让肌肉轮廓尽量贴近,“杰哥我今天没说喜欢你,现在补上不晚吧?”

祝杰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找亲是吧?”

“没有没有,我主动送上门是找睡,字面意义,好好睡觉。”薛业背过手,“杰哥你睡吧,我不动。你后背有伤,侧着睡吧。”

“嗯,明天睡醒再亲。”祝杰摸着他的耳朵,揉弄他的刘海,疲惫得相拥而眠。远不到熄灯规定的时间,可他们在黑漆漆的被窝里昏天黑地闷上觉了。

似乎有种粘稠度很高的默契在血管生成,头抵着头或背靠着背,各睡各的,可对方的存在感异常强烈,相互感知便足以深眠。如果条件允许,他们甚至可以冬眠,一睡不醒。

被子一次次拉过了头顶,祝杰对封闭空间有着无比的痴迷,把人隐秘地藏好,盖住。运动员耗氧量大,薛业时常感到憋气,但杰哥让他在被子里,那他就憋着。

这一夜祝杰总是醒,梦里是砸碎的佛像、眼睛、点滴液,燃烧的酒精和姥爷的演讲。他无数次痛苦地醒来,薛业还在怀里迷迷糊糊睡着,喘气不顺,很乖,紧紧贴着他,分量不轻,令他有种自己的血管可以穿透皮肤流进薛业身体里的倒错感。

他再一次拉上被子,要密不透风,要把明亮和窥探都被挡在外面,双臂交接成环地圈住。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但因为薛业,这个世界跟着沾光。

他又一次沉入梦里,再醒来天还没亮,可薛业醒了。

薛业从自己枕下够巧克力,全是独立包装的黑巧,挺不好意思地含了一口。“吃这个去去味,再亲。”

“甜么?”祝杰问的是巧克力,薛业却摇了摇头,困极了的眼睛和他四目交接。然后祝杰支起上臂压在他身上,不让他动弹。

“尝尝。”祝杰的手垫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抓他的头皮。

黑巧已经半化,很软,上下两排门牙根本咬不住。祝杰从薛业嘴里吸出来,一口半苦半甜的巧克力覆盖他的舌面,苦很多,甜很少。但是很好吃。

“杰哥。”薛业又往嘴里塞一块,“你跟谁打起来了?学校这么快就知道了?”

“闹大了就知道了,没事。”祝杰专注地抢巧克力,就着巧克力融化的速度把薛业的上下唇都咬一边,他们亲得嘴边一圈都是黑的。

“你是不是该换鞋了?”祝杰和他磕到了牙。

“鞋?”薛业搂着杰哥的脖子,舔他嘴角的巧克力。

祝杰给他擦了擦嘴,又擦他轮廓优异的五官。“练三级跳,脚踝不能受伤,穿假匡威很牛逼?”

薛业不经意露出一点尴尬。“不牛逼,跑鞋在家里,没拿。”

“你能动点脑子么?”祝杰拿鼻尖顶他的脸,“跑鞋和高帮鞋一样么?”

高一军训时,祝杰最先记住的就是薛业生人勿近的脸,和14孔军靴都兜不住的脚踝。优秀得过分了的脚踝,要不是怕他闷痱子,祝杰不让他穿运动短裤训练。

“我懒得回家拿……”薛业说,“杰哥你篮球鞋不穿了的,给我一双就行。”

他现在不是买不起,是想要杰哥的用。高中习惯捡漏,杰哥不要的,他要。

祝杰没答应,考虑给他买什么鞋穿,突然眼神一凛:“薛业,高一军训我丢了一条旧皮带,不会是你拿的吧?”

“啊?”薛业视线快速转移,脚尖挑开被子,“杰哥你还困吗?”

行了,还真是薛业。祝杰拧着他的下巴亲了亲,没有用偷这个字。军训14天,薛业的眼睛除了看自己就是看皮带,就差把杰哥你皮带还要不要问出口。结果返校的那天,皮带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害得他拿绳子勒裤腰踢正步。

“困,睡吧。”

然后他们在被子里睡得滚烫,像不带任何标签来到世上的婴儿,不要别人,也不要太阳,也不需要光。

一直睡到快8点,薛业打着哈欠往自己床上滚,一条腿还没挪过来就被陶文昌发现了。

“你俩……”陶文昌摘了入耳式耳塞,“你俩要不出去租个房?作为412宿舍里唯一的直男,我有点慌。”

祝杰先把薛业那边的床帘拉满,再扔被子盖住他的小腿,突然反应过来:“祝墨呢?”

“嘘,小声点……你还知道祝墨啊,睡着呢。”陶文昌一针见血,“你要真不会带就送回家,她太小,离不开人。夜里去过1次厕所,我偷着抱她去的,藏咱们屋里不现实。”

“你带她去的?”薛业的紧张感又来了。

还没完全长大就被教练当作性.幻想对象的痛苦始终不散。教练、队医,本该是运动员最信任的人。

“对啊,你俩睡得六亲不认肯定是我带她去啊。”陶文昌很不理解,“你急什么,墨墨4岁,会自己上厕所,把门一关我在厕所外面守着,安全可靠。”

薛业固执地想争辩。

陶文昌又说:“我只问一句,孩子白天怎么办?”

两个人不吭声了,陶文昌再说:“孔玉晚上回来,墨墨不可能住宿舍里。夜里睡在哪儿?”

罗密欧朱丽叶还是不说话,陶文昌叹气,祝墨一来这俩的人设全崩,什么酷啊拽啊冷漠啊,都是不会,不会正常社交。

“薛业,白天你先带着她。”陶文昌安排工作,“我和祝杰有训练任务,带着她不方便。”

“行,我带着。”薛业想将功折罪,喉结的一大块紫比昨天更深了,“杰哥你放心,我看着她。”

“你别抱她,沉。”祝杰同意了。他的心就这么窄,暂时只能把薛业装进来,没有别人的位置。

陶文昌沉默,说等于白说,俩人绝配。

两系的课程时间不一样,8点半祝墨自己醒了。陶文昌当爹又当妈,抱她去浴室洗脸,往她嘴里挤牙膏,让她随便嚼嚼再漱口,像照顾亲表妹。最后干干净净交给薛业,祝墨手里还攥着小澡巾。

她很安静,似乎谁抱都可以,抱着就乖了,可和谁都不爱对视。薛业不会扎辫子,长头发只能乱糟糟披着,眼神空洞可不停寻找着谁。

这种空洞不像有生命力的孩子,眼珠黑又大,但是没有光。

祝杰薛业不懂可陶文昌明白,她是在找她哥哥。最后三个人互打掩护,顺利带祝墨溜出了宿舍楼。

“每小时记得发信息,有事打电话。”祝杰调整好状态,昨天只留下伤口其余一概翻篇。一夜成人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哦。”薛业牵着祝墨往反方向走,“杰哥。”

“嗯?”祝杰和陶文昌同时回头。一个看薛业,一个看祝墨。

“电话,我没事能打吗?”薛业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