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雪山(5)

悍夫 咬春饼 9213 字 5天前

当年。</p>

陈清禾和晏飞这对冤家狭路相逢时,干了一架狠的。晏飞这人坏水多,先把声势闹大,等围观的人一聚起来,他就装弱势,故意送上去让陈清禾打。</p>

霍歆父母对陈清禾的印象本就岌岌可危,这一下,是直接判了死刑。</p>

没戏了。</p>

陈清禾是个烈性子,他可以为霍歆受委屈,但这份儿委屈也只能是霍歆给的。</p>

别的人,想都别想。</p>

陈清禾血气方刚,是个有脾气的爷们儿,躁劲儿上头,那也是需要冷静降温的人。</p>

他回了建民旅馆,退了房,到隔壁街上重新开了一间,然后闷头睡大觉。</p>

睡不着,可烦。</p>

闭上眼,一会是小蔷薇的脸,一会又是晏飞嚣张的模样。</p>

睁开眼,又都成了一片茫然。</p>

陈清禾想到没多久前,何正那小战士跟自己闲聊。</p>

在队里,他俩关系最好,何正来自远地方,家里穷,一亩三分地留给子子孙孙,他算是走出来的,虽然到的这地儿也不比家里好。</p>

陈清禾拿他当弟弟,没什么太多隐瞒,何正知道他和霍歆的事。</p>

“哥,你喜欢霍歆姐什么?”</p>

“真。”</p>

“那她喜欢你啥?”</p>

“爷们儿。”</p>

“哈哈。”何正可乐了,“霍歆姐是沈阳人,离你那远吗?”</p>

“南边北边,当然远。”</p>

何正一听,瞪大眼,“哥,你要当上门女婿了啊!”</p>

“去你的。”陈清禾笑着说:“我娶得起她。”</p>

“霍歆姐真好。”何正挠挠头,指头上都是冻出来的冻疮。他说:“我们在这里不知道要待多久,她还愿意等你,挺好的。”</p>

野战队不比一般,临时受命那是经常的事,指不定哪天就差遣去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搞野外生存。少则十天半月不见人,多则两个月没通信。</p>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p>

何正憧憬了一下,“以后我也要找个霍歆姐这样的老婆。”</p>

陈清禾踹了他一脚,“行啊,改天我问问她,看家里还有没有堂妹表妹。”</p>

何正淳朴,陈清禾语气稍一正经,他就紧张地退缩了。</p>

“哥,你闹我呢!”</p>

陈清禾敞怀大笑,伸手就是一招擒拿,“你小子,还脸红了。”</p>

虽然是番闲谈,但何正有些意思还是在理。</p>

一个沈阳,一个上海,远着呢。</p>

一个随时待命出生入死,一个活在多姿多彩的世界里。未知多着呢。</p>

现在又出现霍歆她哥哥这档子事,所有过往的担忧和障碍,悉数冒了出来,跟荆棘刺似的,扎得人浑身疼。</p>

而手机里,霍歆这姑娘,给他打电话发短信,陈清禾接了一个,通后,谁都没说话,最后是霍歆小声的啜泣,问他:“你干嘛打我哥啊?”</p>

说真的,这话也是无意识、不知情下,条件反射一样的反应。</p>

但在陈清禾听来,就觉得霍歆是站在她哥那一边的。</p>

可不是么,亲兄妹,他算个老几啊。</p>

于是,好不容易缓和点儿的心,又一下子燥起来了。</p>

后面的交谈不太愉快,霍歆说到底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也凶了陈清禾几句狠话。</p>

不欢而散。</p>

到了晚上十一点,陈清禾收到一条霍歆“主动”求和的短信。</p>

短信内容也确实让人无法不原谅。</p>

[陈清禾你个混蛋,你是不是相当不负责任的男人?]</p>

这句倒是很霍歆。</p>

情侣间哪有不吵架的,这事儿确实突然,陈清禾也没法一时接受。</p>

他刚准备回复。</p>

霍歆的短信又来了。</p>

[大的你不要,小的你也不要了吗?]</p>

陈清禾当场头皮一炸。</p>

把这条信息来回看了五六遍。</p>

小的?</p>

是他想的那个小的吗?</p>

像是踩准了他的心理节奏,手机一震。</p>

[你出来好不好嘛,我已经跟我爸妈坦白了,你来跟我一起面对呀。]</p>

陈清禾就觉得,不能让小蔷薇受这份委屈,于是披上衣服,跑了出去。</p>

沈阳冰冷的夜啊,他拔足狂奔,拦了辆出租车。</p>

“去细河八北街!”</p>

那头刚发完短信的手机微烫。</p>

晏飞将信息全部删除,悄无声息地放回了桌上继续充电。</p>

然后走出霍歆的房间,打了个电话。</p>

“人都到齐了吗?”</p>

陈清禾赶过去,迎接他的是一顿棍棒。</p>

这可是晏飞的地盘儿,真正的仗势欺人。数年前军校的一幕仿佛重新演绎,只不过这一次,陈清禾没那么容易好过了。</p>

“我让你丫狂!在学校不是很威风吗?啊?”</p>

“当了几年兵还是个破班长,丢不丢人啊你!”</p>

“就你,喜欢我妹?想得美!你爷爷是司令员怎么了?我就不告诉我爸妈!”</p>

陈清禾抱头,忍着如雨下的拳打脚踢,鼻腔里有了血腥味。</p>

他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晏飞,说了两个字,“垃圾。”</p>

“草!”晏飞抓着他的衣领往墙上推,呵声笑道,“你还挺好上钩儿啊!”</p>

陈清禾冷了眼,“你什么意思?”</p>

“我妹勾勾手,你就乖乖来了,怎么?你是狗吗?”</p>

晏飞欣赏着陈清禾的表情,更来劲了,“不信?我让你丫心服口服!”</p>

他一抬下巴,边上的人就过来按住陈清禾。</p>

晏飞退了两步,摸出手机,慢条斯理地拨号码。</p>

长嘟音,每一声都像是凌迟。</p>

“喂?”那头接了。小蔷薇。</p>

“歆儿,谢了啊。”</p>

“没事。哥,人到了吗?”</p>

“到了,好着呢。”</p>

“嗯,那就好。”</p>

霍歆声音听起来懒散无力,在陈清禾听来,就是一早就知晓的淡定和无所谓。</p>

不用长篇大论,几个字的对话,就能揣摩出前因后果了。</p>

陈清禾闭上了眼睛,后来挨打的时候,连手都懒得还。</p>

凌晨两点,他佝着背,一身伤地游荡回了旅馆。</p>

再后来,他和霍歆分手。</p>

而在霍歆看来,陈清禾是莫名其妙单方面分的手。</p>

两个人都恨着对方呢,这么多年了,一想起,就是一条跨不够的鸿沟。</p>

一支烟燃尽。</p>

陈清禾捻熄烟头,关上车窗,回过头。“我说完了。”</p>

霍歆懵着的神情,半天儿都没缓过来。</p>

陈清禾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心底也焦躁着,不知如何是好。</p>

他刚准备再抽一根烟。</p>

后座的霍歆,突然嚎啕大哭起来。</p>

陈清禾摸烟的动作停顿,“霍歆?”</p>

“那些信息不是我发的。我哥让我帮他去接两个同学,他说他在加班开会走不开。我想着没多远,就开车去了,从我们家附近送回学校,来回也就二十分钟。”</p>

陈清禾脑子白了片刻,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p>

而后座的霍歆,哭声渐小,扒着椅背,踩着垫子,竟直接跨到了他身上。</p>

她两条腿张开,t恤往上堆起,雪白的大腿上还有刚才欢爱留下的痕印。</p>

霍歆搂住陈清禾的脖颈,和他脑门抵脑门。</p>

一颗余泪顺着眼角往下,凝在了鼻尖上。一抖,泪落,在陈清禾的嘴唇上晕开。</p>

陈清禾下意识地抿了抿。</p>

是苦的。</p>

霍歆神色哀戚地望着他,嘴一瘪,又哭了出来。</p>

呜咽断续,一时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p>

陈清禾环着她的腰,手心一下一下安抚她,低喃,“乖啊,小蔷薇。”</p>

“我们不该是这样的。”霍歆抱紧了他,“陈清禾,我们不该是这样的。”</p>

陈清禾没说话,但那掌心像是要烧出火来。</p>

霍歆是个性格直爽的女人,从她对陈清禾的一命之恩念念不忘起,这一切就像是注定一般。</p>

眼眶的泪水沸腾,霍歆小声问:“你还要我吗?”</p>

陈清禾薄唇紧抿。</p>

“你还要我吗?”她的勇气永远这么明艳,第一遍要不到结果,那就第二遍,第三遍,千千万万遍。</p>

这一次的等待没有太久。</p>

陈清禾把她一推,狂风暴雨一般,掠夺着她的吻。</p>

那股劲儿,是憋了太久的,终得以释放的。</p>

这在酒店门口,来往人多,霍歆到底羞涩了,舌头被他卷着,含糊地抗议,“停下来啊,好多人会看的。”</p>

陈清禾威胁她,“不亲?不亲我就不要你了。”</p>

霍歆一听,麻溜地把舌头主动伸进他嘴里。</p>

“唔……”</p>

———</p>

那年分手后,霍歆在电视台工作了两年,姑娘大了,家里就开始为姻缘操心了。</p>

父母职位显眼,家庭条件摆在那儿,介绍的对象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男士。</p>

霍歆这人教养好,明艳艳跟朵花儿似的,别人说话,她礼貌地听,那认真劲,看着就像个小太阳,招人喜爱。</p>

有很多男士对她表示过好感,开着超跑满沈阳城的追她,父母也开始明着催促。但霍歆,就是不为所动。</p>

相亲,行,去。</p>

结果,没有。</p>

霍母拿她没了辙,“歆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爸妈照着找,成么?”</p>

霍歆窝在沙发上,盘腿磕着瓜子,笑嘻嘻地指着电视,“就他那样的!”</p>

电视里正在放一部港片电影,男主正是吴彦祖呢。</p>

霍母哭笑不得,数落她几句,都给她的笑脸给推了回来。</p>

再后来,她回到自己卧室,门一关,人就颓了。</p>

霍歆拉开抽屉,拿出最底层的一本中号相册,打开,一页页,贴的全是那年在哈尔滨的军旅照片。</p>

陈清禾光着膀子在冰河里冬泳。</p>

陈清禾浑身滚着光,在雪地里做引体向上。</p>

陈清禾在门口执勤站岗,背脊挺直的模样。</p>

最后一张,是夜色里的延绵雪山,天上的月亮和它作着伴。</p>

……</p>

……</p>

花了十来分钟,霍歆把她这几年的生活交待完毕。</p>

她躺在陈清禾怀里,指尖玩着他的胸口肉。</p>

“我说完了,该你了。”</p>

陈清禾嗯了声,“我?”</p>

“有没有交往女孩子?有没有和女人睡觉?有没有……”</p>

“没有。”陈清禾直接打断她,撂话,“单着呢。”</p>

“我不信。”霍歆佯装生气,但眉眼的颜色,是活泼欣喜的。</p>

“呵呵。”陈清禾摸了摸她的脸,“为什么不信?我要真有人,刚才的第二炮还能打得那么猛?”</p>

他的手不老实地往下滑,掐着某个点轻轻一掐,霍歆就化成了一滩水,赖在他怀里,老实了。</p>

陈清禾问:“怎么会来上海?”</p>

“我从台里辞职了,全国旅游到处散心呢。”霍歆欲盖弥彰地补一句,“别多想啊,我可不是为你特意来的。”</p>

陈清禾胸腔微震,笑的。</p>

“你笑什么啊!”霍歆撑起身子,不满意地说,“陈清禾,你就是一痞子。”</p>

“这就痞了?”陈清禾挑眉,“我飞扬跋扈的时候,你还没见识过呢。”</p>

两人在极短的时间里,重温旧梦了两回。</p>

回回醉生梦死,不舍抽身。</p>

拉开酒店窗帘,城市已经夜幕降临。</p>

陈清禾带着霍歆到了地方后,他那帮哥们儿早就来齐了。</p>

包厢里热闹,酒瓶杯子全都满上,歌也点了一长溜,气氛燥得不行。</p>

陈清禾揽着霍歆,大方介绍,“霍歆,我媳妇儿!”</p>

“我去,清禾,你什么时候有的媳妇啊?”</p>

“就刚刚,大门口捡的。”陈清禾笑道,把霍歆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