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宠(二十一):朱戎

陆采漪睫毛微颤,垂下眼帘避开林宣的目光,斟酌再三,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可怪罪臣妾?”

林宣挑眉,存心想逗逗她,便故作冷淡地说:“皇后觉得呢?”

只不过轻飘飘五个字,落在陆采漪心头,却宛如重锤落下,砸出闷闷的沉痛。

啊,她果然还是会介意…

陆采漪强抑住心里汹涌的难过,揭开被子站起来,欠身道:“臣妾有罪,有失皇后凤仪,请陛下责罚。”

林宣状似不解地挑眉:“皇后何罪之有?”

陆采漪咬唇,艰难地回答:“臣妾善妒,不能协理六宫,妄想陛下独宠,耽误皇室子嗣绵延,有愧于皇后职责。”

林宣将她扶起,推回床上盖好被子。

“陛下…”陆采漪仰头与林宣对视,目光直白又隐忍。

“要朕说,皇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错误。”林宣严肃地说。

陆采漪心头一跳,脸瞬间白了几分:“臣妾…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她想,自己一定是这段时间以来被宠坏了,才会到现如今林宣一个冷下来的脸色,一声冷淡严厉的声音,就能叫她难过心伤至此。所以呢,陛下会如何责罚呢?还有什么责罚,是比失去她的宠爱更严厉的呢?

陆采漪胡思乱想之际,林宣继续说道:“皇后,你真正的错误——”她故意在这里停顿,偷瞄着陆采漪紧张却不敢表达出来的表情:“就是太不信任朕对你的爱了!”

“嗯?”陆采漪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盛满了惊讶。

林宣绽放开一个灿烂温暖的微笑,长臂一伸,将陆采漪揽进怀中:“你父亲修书给你,让你劝我雨露均沾,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朕?朕怎么能允许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陆采漪读懂了林宣话里的怜惜与爱意,悬着的心稍微落下,回答道:“陛下瞒着臣妾自己一个人抗下了多大的压力,陛下以为臣妾真的不知道吗?”

“啊?哪…哪有?”林宣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皇后目光锐利:“陛下近来对臣妾如此专宠,朝中大臣怎会没有动静?改奏折时,陛下特意把那些奏折都拿走了吧?”

林宣偏头避开她的目光:“果真还是逃不过皇后的法眼….”

陆采漪疼惜地说:“陛下将晏儿立为太子,此事也应该在朝中受到多方阻力。陛下其实不必如此着急…”

林宣登基时日尚短,根基不稳,前朝遗留的麻烦又多,陆采漪着实担心,林宣这么快宣布立太子,触动了不少朝臣的利益,恐怕会给她招来很多的麻烦。

“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就是向天下人宣布,储位已定,多子嗣无用,朕...朕才能不受阻力的只爱你一个人。”

“陛下…”陆采漪又感动又羞涩,低下头躺进林宣怀里:“可陛下实在不必为臣妾冒这样的险,其实…”

“皇后打住。”林宣正色道,她知道陆采漪会说什么:“刚刚朕就说了,你真正的错误就是不信任朕,不信任朕对你的爱。这一切都是朕心甘情愿的,朕愿意为了你这样做。可你…可你总是感受不到朕的在意…”

她不想继续说了。这么久以来,她加倍对陆采漪好,一是为了弥补原主对她造成的伤害,二是她也真心喜欢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子。可陆采漪,她似乎总对自己有几分踌躇与不自信,表面不显,但林宣作为女子的细腻敏感还是让她察觉到了。

察觉到林宣那黯淡受伤的语气,陆采漪心中刺痛,急忙握住她的手:“不是的!陛下,不是的。臣妾,臣妾都感受得到。只是,只是这种宠爱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总有种恍惚是梦的感觉。臣妾常常害怕,一觉醒来,会发现这些天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而现实会是陛下依旧厌弃臣妾,臣妾的父兄们都死了,臣妾也在冷宫中凄风苦雨,苟延残喘…”讲到后面,陆采漪声线颤抖,仿佛回忆起那些午夜梦回时令她心碎害怕的场景,每次夜半醒来,都会发现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

林宣搂紧了她:“皇后怎么会这样想?”

陆采漪摇头,眼圈泛红:“臣妾也不知道。只是最近晚上总会做莫名其妙的梦。梦里常常是家破人亡的惨象,还有早产的晏儿,如此脆弱,如此幼小。梦里的我,绝望到几乎想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