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郡守长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半晌才低沉缓慢的说道:“老夫就知道你会如此选择。当初许大将军战死,将军府离奇大火,淮安王妃尸骨无存,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老夫怎能不怀疑有问题,也再北疆军中多方打听,打听的结果已经告诉你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将那副画收起,才继续说道:“将军府出事后,我迅速将所有下人带回了府中,经过盘问,发现所有的下人,哪怕是将军夫人的贴身丫头都没有听见过将军夫人的呼救声,火势非常急,常人不呼救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人已经死了或者没有人。”王松柏接着说道。

韩郡守点点头:“不错,我也这么觉得。一来仔细查找寝房的痕迹,二来秘密搜查全城。老夫虽然对北疆军所知不深,但好歹也为一郡之守,这武威郡中来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还是能调查清楚的。老夫发现,大将军府走水的那天晚上,有一辆马车出现并离开。随后老夫便查这辆马车的行踪,发现这辆马车有护卫护送,守卫森严,而且护卫训练有素,分明就是”

王松柏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自己的猜测正在一步步走向现实:“是军队,对吗?”

韩郡守略微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王松柏,点了点头:“不错,根据打探,这马车上的人应该是一名女子,取用的都是女子的衣物。不仅如此,我的人假意搭话,发现为首之人说话声音尖细,面白无须,举止间训练有素,分明就是宫中的内监。”

说到这儿,一滴浑浊不堪的泪珠从他充满皱纹的眼角划落:“得知这一切,老夫便猜测,此事的身后之人,身份贵重。老夫对不起许大将军,对不起北疆的将士,对不起这北疆的百姓。得知这一切,老夫害怕,害怕连累家人,祸及家族,因此便假作不知,任由许大将军蒙冤而死。便是邢副将,老夫也害怕,非但不能揭穿真相,反而害了他啊。”

韩郡守深深的望着面色惨白的王松柏,继续说道:“老夫看着你,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一身傲骨,只为这天地公义。近日时时想起许大将军,只觉得心中难安,今日告诉你这些事,只是想让你明白事情的缘由,心中有个底。现在虽然杨展鹏已经自尽而亡,但日后你回到京城,不至于,不至于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情,惹怒了不该惹怒之人。”

果然如此,虽然早有猜测,但猜测被彻底证实的那一瞬间王松柏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果然如此,竟然如此!

“在下知道了,多谢韩大人。”王松柏望着眼前的韩郡守,深深一礼行,转身离开。

“王大人!”身后韩郡守沧桑的声音再次传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即使知道了,也最好不知道。”

王松柏没有回头,没有搭话,只是继续向前走去,出了郡守府。

皇帝为何对文可如此冷淡,冷淡到从来不愿意见她,为何不顾朝臣反对,封许平远为王,一切的一切终于在这一刻连成线,浮现在王松柏的脑海中,只是因为皇帝看中的乃是文可的姐姐文玉,对于许平远也早已起了猜忌之心,想要除掉许平远,亲手掌握北疆军权。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在书院,夫子教过自己的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儿时朗朗的读书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他一直都在为这样的目标而努力,为了将来有一日辅佐天子,让大雍海晏河清,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如今,蓦然发现,自己一心想要辅佐的君主,竟然是一个猜忌功臣,不惜拿几万将士的性命作为诱饵,拿北疆数郡百姓的安宁作为代价,设下陷阱的阴险小人,自己一心想要辅佐的君主,竟然是一个谋害臣子,强夺臣妻的无德之人。

灿烂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洒在王松柏的身上,却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让他俊美无俦的面庞变得得苍白起来,以往顶天立地的挺拔身姿在这一刻也变得萧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