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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母比较认可文人形象,看了一眼快要哭出来的陈湘儿,倒底不忍她婚事不如意,转向苏晋道:“阿晋,还是再挑挑罢。这男人一看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言行举止必是率性自由不拘小节,哪里懂得女儿家的细腻,若真强行凑到一处,以后过日子怕也是鸡同鸭讲,各说各话,过不到一处儿。”

苏晋缓缓道:“母亲,此言差矣!母亲也瞧见了,那些儒雅酸腐文士无一人可入表妹的眼,既不喜文士,便是认可武将。而这画上男子也并非寂寂无名之辈,是承州军的一方小将,虽非上阵杀敌,建立不世功勋,却也清缴过几次叛匪,护一方百姓安居,是个血性男儿。表妹柔弱温婉,有如此威猛的小将军护着,无人可欺。”

大周兵制无非分为京卫守城军,地方军,戍边军(即平西军)。这承州乃仅次于盛京的第二大城池,承州地方军的小将官阶不算高,却也不算低,配陈湘儿一介孤女绰绰有余。

以陈湘儿不耻之所为,反而是她高攀。

苏母面有忧虑:“夫妻之间常有口角发生,万一是个手脚不知轻重的,出手打人,湘儿焉能受得住?”

苏晋不置可否:“母亲过于杞人忧天,将士护国护百姓,自也护家中妻子!何况,此人于军中素有口碑,从不恃强凌弱欺负妇孺,母亲一查便知。表妹生性温柔文静,即使是铁汉,想必以表妹的性子和手段,也会为之变得铁血柔情。”

一顿,眸光幽幽沉沉地扫了眼陈湘儿:“儿子知轻重,万不会拿表妹的婚嫁开玩笑,母亲大可放心!”

陈湘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身躯隐隐发颤,悲戚苦涩道:

“晋表哥,你是想我与苑表姐一样,远嫁他乡么?你是想绝了一切亲眷血缘关系连累你仕途的可能么?”

陈湘儿虽是拘束于后宅的女子,可大致也能猜到苏晋得圣眷的缘由。世间有才之士颇多,能让苏晋以流犯之身重入朝堂巅峰,有他自身和时世的原因,自也有其它。苏晋看似权力通天,实则亦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跟阿姐不同,你嫁的可没有阿姐远,阿姐也不会如你这般……”苏晋的唇边浮起一抹讥诮,语气也带了彻骨的冷意,“想我。”

承州距盛京不过相隔两个城池,远不及褚州遥远。若没有新婚夜那茬事,苏晋本意是将陈湘儿留在盛京,苏苑已远嫁,自小在苏母膝下长大的陈湘儿若再远嫁,苏晋担忧母亲不适。

何况,苏苑的婚事是她自己选的,嫁去褚州也是她自己做的选择,苏晋想让苏苑留在盛京,可苏苑不愿,苏苑知道苏晋走的每一步都很艰辛,盛京世家勋贵盘根错节关系复杂,她不愿置身这些漩涡,也不愿为苏晋的官场之路铺下隐患。

而苏苑的头婚更是苏家难以启齿的隐痛,是当时落魄处境之下不得不的委身,其间夹杂了一些黑暗不可知的秘辛,虽然苏晋已暗中将相关人等处理干净,但苏苑始终认为有漏网之鱼,那么多的人如何真能处理干净,就她那前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何能让人心安,京中风头太盛,她怕那些尘封的记忆有朝一日被揭开,她会承受不住。

更重要的是,苏苑选择二嫁的人是她曾错过的良人,她想拼尽全力抓住,不愿再错过。

赵明檀见苏晋神色不对劲儿,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指,对他甜软一笑。

苏晋侧首,看着身旁明媚的小姑娘,神色怔忪而恍惚,耳畔犹自响起苏苑凄楚的话。

“阿晋,我不想留在盛京,如果有一天那些过往被人掀开摆在阳光下,成为诋毁你的利器,我会活不下去。我满身污秽,身心俱坠地狱,若非你和母亲,我早就死在了泥潭子里,绝不会苟活至今!”

那一年,他于绝境中遇到了赵明檀。

而同年,他的长姐却沦落到了比抄家流放更深重的深渊!

虽然,他和母亲尽量遗忘阿姐曾遭受的痛苦,努力往前看,可这已经几乎用了他们全部的心力才能暂时忘却,而他的阿姐自脱离魔窟,只要在他和母亲面前,却是始终笑着,仿佛那些肮脏事不存在一般。

阿姐越是这样,他越是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年轻气盛,恨自己羽翼未丰为何要冒险回盛京,为何没有将阿姐和母亲安顿周全?

他恨不得将推阿姐入魔窟的人碎尸万段,可那人却是生死不见。这么多年,也不知派了多少暗探,始终一无所获。就连藏匿了近五年的吴王叔,已被他查到一丝蛛丝马迹,那人却是踪迹难寻。

世间事难料,可若没有返京被通缉,他也遇不到明檀?

无数辗转的黑夜中,他数次问自己,若有机会重来,启东元年,他会离开阿姐和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