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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着算盘的店家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开口,便又被这牌子唬住了,仔细一瞧,脸上惊讶的神情便立刻变成了谄媚,亲自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最里头的包厢。

斟茶倒水,一句废话也不曾说,唯有在栾子钰开口要酒时,皱眉劝了半句,听他解释后,将视线移向颜旭,这才松了眉头,下去取酒,又亲自奉上。

颜旭捧起杯子,轻闻着酒水的香气,犹如混着竹叶青的气味,淡雅清新,晃了两下酒杯,又不见浑浊,细抿了一口,不似往常酒水,辛辣呛喉。

“味道如何,可有什么意见,只管提一提。”栾子钰见他喝得美,伸手拿过酒壶,也给自己斟上了小半杯,还没拿起,就被颜旭抢了过去。

“这酒清淡,又别有风味,喝完还让人有些挂怀,我挑不出毛病,想来是极好的。但你碰不得!我带你来这儿,已经不知道宁仇的醋坛子会翻倒哪坛,要是再让你醉了,那真不是闹的。”

栾子钰扫兴的看向别处,嘟囔道:“又不是孩子了,一杯清酒都不能畅快的吗?”

颜旭冷哼,将那半杯一口喝了个干净,“你自己没用,和岁数有什么关系。还是赶紧说回正事,别等下宁仇找来了,又是一场官司。”

通过店掌柜的殷勤,还有那块黑虎纹牌,颜旭不用想都知道这家幕后的主子是谁。朝中官员都有私产在手,虽然没见过拿牌子当信物的,却也当做是宁仇家学渊源,行军打仗用惯了,才连私产都认牌不认人。

“他今天没空抓我,陛下多半会召他入宫。九戈又被我师父留下了,你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干脆陪我用完晚膳再走。”栾子钰并不解释这东西是自己当初随笔一画,被宁仇看见了后,悄悄打造出来的,笑着给颜旭满上了。

即便这样,神经敏感的颜旭还是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不满的狠瞪着他,“要不是你,我能拖到现在还单着吗?”

栾子钰好脾气的捧起酒杯,“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等你成婚那日,酒水我与宁郎全包了如何?”

颜旭也不和他客气,照单全收,转头说道:“我瞧陛下的意思也是要请荣王入京,不过找宁仇去作甚?难不成是要让锦衣卫埋伏在路上,直接……?”

“藩王进京,按照规矩,只能带两百人,其中护卫不得超过半数,而等藩王入城,这些护卫就得去驿站待着,不得外出。我猜,陛下多半是想让宁仇接待荣王,一来容易盯着他,二来也算保护。”

“保护?”颜旭福至心灵,嗤笑一声,“行,这事我明白了。都察院方面,我会帮衬点,总不会让你腹背受敌。”

栾子钰刚想道谢,就听见明显的脚步声,顿住了话语,不多时,敲门声响起,高声道了一句,“进。”

入内伺候的还是店掌柜,手里捧着朱色的捧盘,里头放了两碟菜,一道凉拌黄瓜,一道花生米。

京城的酒香飘不到苦寒之地,吴水县迎来了入冬后最大的一场雪,沁人的凉意混着伙头兵抬来的肉油汤气味,慢悠悠的钻在了士兵的鼻腔。

身穿朱袄铁甲的小兵,轻擦鼻子,口中生津,肚子跟着叫喊了起来,窘迫的瞧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又挺直了腰板,坚定的盯着城外的空地。

“欸,杨小子,过来吃饭了!”错开用饭的士兵上了城楼,手里端着滚烫的汤,上头飘着油花,晃悠间,还能看见底下的两块肉,另一只手里则是拿着刚出炉的馒头,一个就比寻常两个还大。

士兵叫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兵杨闲,他今年方才十八的岁数,混在一帮老兵里,显得格外稚嫩。不过这也就是外表如此,要知道杨闲是军户出身,自幼便混在戍边将士里,有些私底下的事,没准比老兵还清楚。

杨闲自然听见了人喊他,鼻尖动了动,身形保持不变,稳如泰山的守在原地,直到送饭的士兵接过了红缨枪,他才松了神。

一边笑着和人道谢,一边连忙端起了碗,大口灌了下去,不管地凉不凉,盘腿直接坐了下去,一口馒头一口汤的吃了起来。

同他一起站岗的士兵端着自己的那份,大声道:“城头风大,今天又下雪了,在这儿吃饭冷飕飕的,赶紧下去、”

杨闲鼓着腮帮子,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那人只得笑骂了一句“倔牛”,也跟他在城头吃起了饭。

快要吃完的时候,忽而听到了动响,杨闲好奇的探出头,只见站岗的士兵向来人行礼问好,连忙提醒身边人,三两下生生咽下了满嘴的馒头,站得比旁边的红缨枪还直些。

“陈将军!”

这声叫喊可比肚子响亮,胡子浓密的陈将军大笑着拦下了副将,蒲扇大的手拍了拍杨闲的肩膀,“好小子!嗯,生得也魁梧,是个打仗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