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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栾子钰,怎么就说起这事了。我瞧着他日后还有造化,怕是登阁拜相也指日可待。”蔡首辅往日是坚定的替万次辅开脱此事,今日却是轻轻掀过。

李次辅心里明白,顺着坡往下谦虚道:“蔡相公也太瞧得起他了,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儿,哪就有什么造化了。要我瞧,这次的事,定是他平日里自持甚高,受了些许委屈便要闹得天下皆知,日后也是难成大器。”

“我看倒未必。”蔡首辅轻笑着反驳,“这户籍上写了,栾子钰无父无母,只怕这姓氏还是陛下给的,名字里又带了那人的一个字。有着陛下的恩宠,瞧着日后造化不小,没准登阁拜相也就在明日。”

听蔡首辅提及此事,万次辅面色算不上多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当年他确实与蔡首辅联合,事后没多久便被嫡妻发现,不得已连同嫡子一块处理了。虽得了好处,但这些年,圣上对岳父悔意颇深,只怕来日还得翻案,如此着实不美。

正想着,就瞧见了边疆总督送上来的折子被李次辅放在了不用呈送给仁宣帝那批里,顿然觉得有些古怪,便装作无事随手翻开,竟瞧见了他岳父的死讯,不由心神震荡,敛住心神,将折子随手放进了等下要送去乾清宫里的那批。

李次辅合起一本折子,没有注意到万次辅的所作所为,浅然笑道:“不过是个名字罢了,这天底下,名字里带着钰的,那就只他一个。再说他是段老爷子教的,这名字定是段老爷子起的,蔡相公也太多想了些。”

“哈哈哈,许是年纪上来了,想着往事,又见了今科一甲,芝兰玉树,翩翩公子,心里头倒还有了退意。”蔡首辅如是说着,只是在场之人都明白,这不过是说说而已。

三人彼此说说笑笑的,瞧着很是和睦,不过能在这屋子里当差的都不会是傻的,今日之事分明是李次辅瞧不上万次辅入内阁的手段,又一心偏袒栾子钰,不愿拔苗助长,意在压一压他的傲气。

蔡首辅则与万次辅有了嫌隙,借着栾子钰的姓氏,提醒当年之事,以及今日入阁拜相之荣从何而来。至于万次辅,做了错事,得了好处,此刻又想着平安无恙,只怕蔡万两人的矛盾越来越大,朝堂之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伺候在内阁里的小黄门们只当没听见这些大佬的讲话,磨墨的磨墨,搬运奏折的搬运奏折,井条有序的工作着,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屋内细语时时,窗外却落下了一道惊雷,划开了天空的晴朗,像是打开了新篇章,刹那间停住了所有人心里的阴私算计,片刻功夫又是乌云笼罩,内外皆是昏暗,小黄门点起了蜡烛,也未能照亮。

第9章

哪怕是和一众大官跪在殿前,栾子钰还是一片恍惚,怎么会来的这般快,不是说近来精神颇佳,常常传膳……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

‘花痴栾,你别圣母心了,就是一个npc而已,我是不会给你再贷款兑换多一颗的还魂丹的。’系统君有些担忧自己的小荷包,宿主前科太严重了,只是这具身体的母亲而已,竟然给人吃了还魂丹,逼的自己再兑换了一颗出来。

栾子钰皱了皱眉,虽然是心理医生,可也见过生死,这世上最无常的便是命了,生老病死是挡不住的。他当年,当年不过是念着母亲将自己护在身下的情谊罢了……

出神间,瞧见了仁宣帝带着年幼的太子还有两串糖葫芦,缓缓的向自己走来,心猛地揪了一下,脸上好像又淌着温热的血,身子被人压着喘不过气,攥紧了拳头,‘我做不到。’

怎么能把他们看做npc,都是活生生,有温度的人啊。

殿门推开,三位阁老走了出来,面上皆是悲苦,只是不知真心存了几分。

而他们身后的太子脸庞尚且稚嫩的说着天真,两只眼睛桃子一样肿,早就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嗓子沙哑的说道:“父亲唤你进来。”

栾子钰低声答是,指甲戳破手心里的嫩皮,与阁老们相交而过,并没有瞧见万次辅眼底深处的不满与担忧,踏过殿门合上了门,屋内药草味浓厚的让人心底烦躁。

“臣栾子钰给陛下请安……”万岁之言被舌头压在了喉腔,他远没有自己想的淡定,也没有那么的冷心冷肺,跪拜在冰冷的地上,手碰着衣摆上混着雨水与污泥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快?

仁宣帝躺在床上,面色灰败,一直让自己撑着的心头血,在看见那封死讯奏折后全吐了出来,眼前一黑,知自己再无时间想这些了,费尽力气这才招了招手,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两扶我起来。”

两人连忙上前,将仁宣帝从床上扶了起来,半靠在枕垫上,气若游丝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