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弥

毕竟烟花三月短得只够千年前的李白写下一篇七言绝句,而那位姓苏的阔太太的谆谆教诲又长得像《太太的客厅》中仿佛永远不会完结的沙龙派对,所以其实哪里会总是这样呢,更多时候面前的女孩是哼唧唧地像小猪一样躺在沙发上示意这话已经从自己左耳朵进去了,但什么时候从右耳朵偷溜出来谁也不知道。

“呀,许朝歌!”女孩看着照常不动如山的许朝歌颇有些挫败,了无意趣地收起鬼脸又揉了揉自己两侧酸涩的脸颊,一边不满地哼哼着,“能不能给你面前如此美丽动人的夏弥小姐一点反应?”

夏弥,身份证上显示是根正苗红的北京人儿,和许朝歌这种出自滨海小城福利院的孤儿原本应当有壁。据她自述是父母双全还有个智障哥哥,正因为这个智障哥哥,所以父母常年奔波求医行踪不定,小时候就卖了北京的房一家人兜兜转转最后在此处落了脚。因此夏弥也如同路明非一样活的像个孤儿甚至不如。毕竟路明非翻墙出去上网再翻墙回家时,路明非婶婶骂得再难听好歹还会给他留口热乎吃的。

相遇的开端已经忘了,但有记忆以来许朝歌和夏弥彼此相熟近十年,也是许朝歌邻居,算得上青梅竹马,但对于和熟人之间从来没什么边界感的夏弥来说,大家都是能斩公鸡烧黄纸以酒祭天的好兄弟,哪怕偶尔蹦出点少年少女间的暧昧,也会立刻在一声“大哥喝冰阔落”之中消散殆尽了。

“嗯。”许朝歌鼻腔中蹦出个极其敷衍的尾音,应着夏弥的不满声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往旁边让出了点空当伸手去抓铁门的栅条想要关门,夏弥趁机躬身如同踮脚偷跑的汤姆猫般噗呲一下从许朝歌抬起的胳膊下钻了进来,刚一进屋便张开双手扑倒在沙发上的巨大轻松熊身上不起来,小脸埋在熊肚子里来来回回地蹭,两条勒着白丝的长腿悬在离地半尺高的地方一摇一摇地乱晃。

老旧的皮质沙发不堪重负吱嘎吱嘎地响,许朝歌眉头不自觉地抽搐跳动了几下,每到这时候他总会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去跳蚤市场淘换个二手沙发,以免房东老奶奶发现自己的老物件被这样折腾导致血压飙升。

当然,只是想想,对许朝歌来说淘换沙发总是不如吃顿排骨的,况且可能是很多顿。

哗啦啦的纸张摩擦声响让夏弥艰难从柔软的熊肚子上抬起了脑袋。许朝歌先是从压着块瓷实玻璃的茶几上翻出一张空白的纸张,再拔出黑色马克笔在上面画了个问号,最后直直戳到夏弥的鼻子底下,整套过程行云流水,里外透着的都是送客的意思。

“?”

这是2008年元旦刚过,还未至寒假春节的时候,x还是街头巷尾各家网吧的主要操作系统,更遑论正版与否;熟练掌握office等办公软件依旧算是值得写进简历当中的优势项目,还有专门的线下付费课程以供学习;问一句gg还是不能说是时髦却也不至于沦落成段子,只能在斗地主的黑话中掬一把时代的眼泪……即将狂飙的网络时代尚未踩下那一脚让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随之起舞的油门,但沉雄的轰鸣已经隐约可闻。

所以现在的问号只是单纯的问号,还不到“我发问号不是表示我有问题而是表示我觉得你不对劲”或者“我输入法打不出倒着的问号来嘲讽你但你应该知道我是要嘲讽你的意思”的程度。

夏弥熟练地一把抢过许朝歌手中的马克笔就要在问号底下写些什么,落笔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哑巴而许朝歌只是失音但不是失聪,于是放下纸笔拥着轻松熊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想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是吧?当然是因为我逃课了!”

许朝歌眼睛眨了眨,伸手作势要拽着夏弥的衣领把她扔出门去,虽然目前身高只有178的他往后推十年,放在婚恋市场是要被批判的“三级残废”,但身高臂展优势是实打实的存在,你的163这时候还真不能大于我的178。

夏弥抢在他把行动落实之前松开轻松熊双手交叉在胸前做了个“x”的动作。

“哒咩!”

鬼知道她又是从哪部番剧里学的日语。

“今天我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逃课,她老人家没跟你说吗?她找关系给你联系了一所美国大学的面试,好像叫什么卡塞尔学院,时间就定在今天。她专门要我帮你打扮打扮再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