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夜话6

萧执不知。

薛照死后,他们五个便各奔东西了。

“谁,你们认识他?”只有陆飞星站在一旁,满脸不解。

他感觉他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融入不进去。

怎么回事,明明这师弟才是后来的好吧!

鬼怪瞪着面前的三人,他发出剧烈的咆哮,这在薛照耳中,却成了裴禄绝望下的呐喊。

他想,还用问吗?裴禄为何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死了。

他不是一位负责的父亲。

他将他们养大成人,却无法庇佑他们一生。

“他吃了人,你以为他身上那些东西是什么,那是不甘之人无望的咆哮,是他身负的孽债。”萧执淡淡道。

“我知道。”

薛照声音很轻。

但身为裴禄的义父,裴禄变成这样是他教养失责。

薛照面容平静,心脏却突突的疼。

他养了几十年的小崽子,变成这副模样,如何不心痛?

“我想救他。”

“不,你不想,如今你这具身子灵力全无,你要如何去做?”萧执莫名的烦躁了起来。

萧执一直都知道薛照护短的性子,为了他这五个义子,薛照什么都做的出来。

正因为如此,三百年前萧执在尤为不喜欢另外四个。

“送我进去,进他的识海,我……想试图唤醒他。”薛照盯着面前的裴禄,那双风平浪静的双眸中藏着数不尽的自责。

“你……”萧执焦虑的瞪着他,“他是合道巅峰,他的识海可不想仙宗小弟子那么好进,一个弄不好你会被卷进去再也出不来你明白吗?”

萧执不想义父涉险。

难道这一次竟连三年的温存时光都不给他,梦就要醒了吗?

陆飞星听不懂,他问:“什么合道巅峰?你们在说什么啊。”

没人打理他。

“你若不愿,我便自己一试。”薛照眼神坚定。

他要把三儿带回来。

这鬼身躯实在太大了,薛照踮起脚,举起手勉强摸到裴禄的手,他说:“你别害怕,是我,裴禄,是我啊。”

夜风将他红色道袍吹出赫赫声响。

他白皙的手配上鬼怪清灰的肤色,美与丑之间的对比形成强烈的视觉震撼。

萧执闭了闭眸,他身体忍不住的在发抖。

他想,他的义父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回不来,被困在裴禄的识海中,他萧执又该怎么办?

“师祖母!不可!”看到薛照主动触碰那鬼怪,陆飞星大惊!

他上前,扯住薛照的手,道:“这太危险了,你离他远一点。”

薛照回过头,白色发丝略显凌乱的贴在他脸颊上,他对陆飞星道:“小陆子,我认识他,他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师祖母,他现在已经变成鬼了啊!”陆飞星焦急的跺了跺脚,“而且还是这样一个……这样一个恐怖的怪物,根本无法和他交流!”

萧执伸手,拽住陆飞星的手腕,将他拉开,他道:“我帮你。”

“小五最乖了。”薛照冲他笑。

“但我会陪你一起进去。”

薛照一愣。

萧执道:“他的识海太乱了,我刚见过一点。”

薛照只能妥协:“好。”

萧执对陆飞星道:“麻烦你护法。”

陆飞星:“?”

陆飞星崩溃了!这两想做什么啊!该不会是真的想让这鬼恢复神志吧!

这鬼都成这副模样了!就算恢复神志,还指不定会不会继续滥杀无辜呢!

萧执没有和他商量。

他一手点向薛照的眉心,一手点向鬼怪。

指尖发出隐隐的金光。

陆飞星只能警惕的站在一旁为他们护法,丝毫不敢打扰。

和萧执的说的一样,裴禄的识海果然很乱,外层仿佛被一层飓风包裹着,那飓风刮的神识生疼。

萧执无声的替他挡去,牵引着薛照的神识来到识海中心。

一抹小小身影正蹲在那儿,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眸紧闭,陷入了沉睡。

这是抗拒外界一切的姿态。

“裴禄。”薛照唤他。

“三儿。”

薛照一只手温柔的放在他的头上。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死后发生的一切。

……

薛照站在天堑林中,这里是他们昔日的住处。

他身边是萧执,萧执陪他一起进来了。

而此刻,萧执正低着头,天堑林中光线暗,薛照看不清他的表情。

“义父的魂灯灭了!”裴禄焦急的从万神殿里走出来。

“这不可能,尊者怎么会死?”

“他人呢!他今日去了哪儿?”裴禄随手抓住一位宫人,死死的瞪着他。

“我不知道,三爷,我不知道啊!”

那宫人满面惊恐的摇着头。

“尊者去了鹿鸣洲,说是要陪五爷一起看海。”管事走过来,连忙和裴禄解释。

“鹿鸣洲……”

裴禄立马丢下慌张的下属,飞身而起,往鹿鸣洲赶去。

萧执侧目,道:“义父确实说过要和我一起看鹿鸣洲的潮汐,失约了呢。”

薛照敛眸,他答应孩子的事,向来都会做到,除非迫不得已。

而失约于小五,是薛照这辈子唯一一次失信于人。

“义父,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突然就死了。

这件事一直都是个谜题。

外界有人猜是被鬼反噬,可萧执知道这不可能,这天下间没有薛照驾驭不了的鬼。

薛照道:“这里是三儿的记忆回廊,且看着吧”

裴禄仅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赶到了鹿鸣洲。

鹿鸣洲已经陷入了森森鬼泣之中,天上下着血雨。

而鬼气的中央,萧执正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手上拿着把小刀专注的雕着小木人。

他神色遮掩在了漆黑的鬼气之中,薛照看不清晰。

裴禄问:“义父呢?义父在哪?”

萧执抬头,竟冲着他笑了。

他轻轻歪了歪头,猩红的血雨滴落在他脸上,他却不在意的舔了舔唇,露出一抹阴鸷的笑,他道:“义父不就在这?你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