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映月冷静了下来,重新坐起身,认真讨论着与萧十七谁欠谁。

“最初我救了你的命,其实你后来也救了我,两相抵消,谁也不欠谁。你也不是在我家里白吃白住,给的银子绰绰有余,对你来说,不过是随手赏赐人的而已,对我家来说,的确是了不得的钱财。再加上你又再救了我们父女一次,这份大恩大情,实在难以为报。”

齐映月停下来颔首施礼,然后继续说道:“萧公子吃惯了山珍海味,我只会做普通寻常的家常菜,名贵的人参燕窝,连见都未曾见过,如何做得了萧公子的厨娘,是因萧公子顾着我们父女可怜的尊严,特意寻了个名头安慰我们罢了。”

齐映月再次颔首施礼:“恩公的一片善心,小女子永远铭记在心,断不敢再厚着脸皮让恩公费心费钱财。待到前面有镇子的地方,把我们父女放下车吧,我们可以自行回家,不敢再给恩公添麻烦。”

一声声恩公,萧十七脸阴沉得几欲滴水,他手指动了动,死死克制着没有伸出去,把齐映月掐死作数。

“停车!”萧十七一声怒吼。

马车瞬间停下,萧十七如离弦之箭冲出马车,很快,马车又继续往前行驶。

齐映月愣愣看着尤在晃动的车帘,她不明白,萧十七为何就生了这么大的气。对他恭恭敬敬,他反倒跳脚,真是!

不过,看眼前情形,萧十七断不会放她与齐昇回家,离开熟悉的地方,面对着陌生的京城,她又陷入了迷茫。

给萧十七做厨娘,凭着自己的手艺本事吃饭,她不会觉着丢脸。

但是齐昇呢?

他总不能过无所事事的日子,京城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他只是个秀才,能寻到学堂先生的差使吗?

齐映月知道自己的斤两,萧十七因为同情,付出超出她本事的月钱,她就能心安理得接受吗?

身子很累,齐映月却再也睡不着。马车轻晃,她被晃得头晕脑涨,车厢里还留着萧十七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她感到呼吸不畅,拉开车窗透气。

外面的天际已经泛青,清晨特有的清凉扑面,齐映月觉着舒服了许多,倚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树木农田。

一阵马蹄声踢踢踏踏从后而来,很快越过马车,齐映月认出了骑在最前面的萧十七,只是很快,他便被几人簇拥住,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第一次见到另外一面的萧十七,与惯常见到的完全不同,他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如果不是那个雨夜,他们永远不可能有任何的牵连。

马车行驶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到了一座客栈门前停下。齐映月从车窗看出去,门前被沉默着的汉子们团团围住,她也不知萧十七防谁,反正她与齐昇是插翅难飞。

齐映月下了马车,转身朝身后看去,见齐昇也从后面的马车下来,提着衣衫朝她奔来。她紧张的心情微松,见齐昇脸色不大好,压低声音问道:“阿爹,你可还好?”

齐昇见齐映月精神尚好,顿时长长呼出口气,打量着周围,说道:“我没事,月亮,先进去再说。”

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齐映月嗯了声,跟在齐昇身后一起走进厅堂。

一个瘦高,看上去平易近人的年轻男人上前抱拳见礼:“齐先生齐姑娘,在下章梁,以后有什么事,吩咐在下一声就行。”

齐昇抱拳回礼,齐映月跟着福了福,章梁忙避开了,道了声不敢,又说道:“楼上房间已经准备好,只乡下地方简陋,两位莫要嫌弃,请先进屋洗漱用饭歇息。此次进京,路上可能有些赶,昨晚两位颠簸了一宿,白日先歇息半天,等到下午继续赶路,如果吃不消,请一定要告诉在下。”

齐映月与齐昇对视一眼,跟着章梁上了楼,他指着两间打开的门说道:“这是两位的房间,两位随意选一间即可。”说完,抱拳退了下去。

两间打开的屋门,一间在靠近楼梯处,一间在走廊里面,中间隔了好几间。

齐映月看着两间屋子的距离,勉强笑了笑,对齐昇说道:“阿爹,先洗漱歇息一会吧。”

齐昇朝她点点头,选了靠近楼梯的一间:“楼梯口人来人往,我住这里吧。月亮,你有什么事就喊一声。”

齐映月应了,走进走廊深处的屋子。章梁说地方简陋,屋子里整洁干净,床榻案几虽然半旧,锦缎被褥却崭新松软。热水香胰子雪白的干布巾整齐摆放在架子上,比她在同里镇的家,不知好上几何。

想到萧十七的贵人做派,齐映月没了初见的惊奇。洗漱过后,章梁领着人提来食盒,她打开一看,里面的饭菜,倒是她在同里镇惯常吃的差不多,不过是清粥馒头,加上咸鸭蛋与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