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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东西 余河不喜 838 字 2022-09-28

沈晏虽然长得漂亮,但他骨子里还是个中原人,这一点北疆王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中原人一上来就想参军,他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北疆的军队里不容许中原人的存在,筠城县公应该告诫过你。”

沈晏坐直身体,攥紧了拳头:“小人明白,可小人仍旧不会改变参军的想法。如陛下所言,我是中原人,来自中原孟凉国,可孟凉国君残忍杀害了效忠于他多年的我的兄长,小人自幼便熟读兵法,而如今北疆外强中干,我知道陛下您一直想吞并孟凉大举入境中原,这一战,您需要我,而我也会竭尽毕生所学帮助陛下成为枭雄。”

北疆王眯起眼睛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自入殿起他便一直保持着如此良好的仪态,虽一口一个“小人”,一口一个“奴才”,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他有半点自轻自贱的感觉,反倒连行叩首这种大礼都不卑不亢,起身时背脊挺拔,仿佛比任何北疆贵族还要尊贵。

他说的诚恳,北疆王欣然应允:“但是目前你还不能去军营,就先……从禁军侍卫开始做起吧,若你能取得本王信任,本王自会放你去参军。”

心底最沉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沈晏拜礼谢恩,当日他就被仆从带进了始宁阁,他抬头瞧着古色古香的牌匾时,不自觉自嘲地笑了笑,始宁……这名字是在讽刺谁呢?

这住处不大,好在舒适,日常用品一应俱全,但这着实不像个男人的寝殿,桌上甚至摆放着沈晏从未见过的脂粉和油膏,还有一面昏黄的圆镜。

仆从给沈晏准备了一只木桶,沈晏依他们的意思沐了浴,最后他呆呆地坐在那面铜镜前看着自己如今这副令人羡煞的模样,打散的长发几乎都要落在地上。

沈晏忽然一怔,他察觉到了耳后的一缕碎发,他抬手捻着那本该是一根辫子的长发,另一手执起桌上的木梳,认认真真地想把辫子再编回去,木梳一次次插入发丝,那种久违的感觉仿佛将沈晏拉入幻世。

“阿遥哥哥,我不喜欢这个小辫子,以后能不能不辫它。”

“你耳后的碎发无法打理,如此出去显得不大庄重,再说,这样编起来不好看吗?”

“等我长大就不让阿遥哥哥给我束发了!我还是不想要小辫子。”

他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烛火映出一个无助的少年,他整个人伏在桌案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正处在崩溃之中:“……阿遥哥哥……小晏听话……你回来……给……给小晏编个辫子……小晏再也不拆了……你回……回来……”

他知道,今夜过后,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他不能再扑进兄长的怀里撒娇,他不能再拥有藏在耳后的小辫子,他不再是沈晏,他要忘了沈祝遥过去对他所有的好,他只要记得沈祝遥被绞死那痛苦的一幕。

他只能是扶丹晏,是北疆的扶丹晏。

一根小辫子带走的除了沈晏深爱的沈祝遥,仿佛还在一夜之间带走了这个十九岁少年对这世间仅存的全部爱意,北疆王有意让着他,可即使是在片刻欢愉中充当主动的一方,带给沈晏的也只有贫乏的身体快感和无尽空寂。

仿佛只有那缕碎发能唤醒沉浸在杀戮中的沈晏,唤起他的一丝人性,呆坐半刻过后,他继续带起那副伪善的面具在禁军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中厮杀,北疆王的残忍嗜杀也在无时无刻影响着沈晏,而后者对这个词模仿得只能是青出于蓝,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为他一跃成为禁军统领打下了基础。

静默无人的大殿之中,沈晏站在正在处理奏折的北疆王身侧,北疆王手里拿着沈晏呈上来的奏折,一页一页翻看,啧了一声:“你想从国库调三万精兵组建枭狼骑?”

沈晏默默立在他身后,眼神与刚入宫判若两人,他拱手道:“回陛下,臣于军中两月,深感营中气息浮躁,将士们好吃懒做,导致整支军队风气不正,陛下目前确实需要组建一支百战百胜的精锐军队,至于枭狼骑,臣考虑了许久才敢向陛下奏请,若陛下信得过臣,臣愿率领枭狼骑踏平中原孟凉。”

沈晏确实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治理方针,北疆王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但确实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富国强兵,当初他将沈晏安置进禁军队伍中,许多人还颇具怨言,可经此一年沈晏在侧辅佐,足以体现他的眼界和才干,殿下的议论声也渐渐削弱了下去。

“你需要几年?”北疆王问。

沈晏愣了一下,单膝跪于地上:“踏平孟凉,两年足以。”

其实连沈晏自己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自己两年能不能真的攻入堡垒一般的孟凉,但他不惧一试,他不允许自己失败,他要把自己逼上绝路,人只有身处绝境再无退路,才敢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