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难得曹操驻扎得离许县如此近,加之快过年了,作为曹家管家的,钱伯自然要来看望主人,并带了一些年货物资,怕曹操行军在外,各项条件简陋。

钱伯见了主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忙躬身行礼。曹操亦很高兴,免了他那些礼节,趁无外人,令他陪坐在自己身边,主仆两个聊些家常。

曹操便道:“嚯,几年不见,老钱你这白头发也见长啊。怎么样?最近身体如何啊?”

那钱伯回道:“小的年纪大了。不过托王上之福,身体还硬朗。还能再侍奉王上几年。小的本以为王上会回府里过个年呢!谁想他们捎信回来说不过来了。日子真快啊!想想小的有年头没侍奉王上过年了。”说着拿袖子抹眼睛。

主仆两个,打小一处长大。如今垂垂老矣,四目相对时内心可谓五味杂陈。曹操连忙岔开话题:“哦,这个呀。主要是大军驻守在这里。吾不能舍了大军自己进城去舒坦过年。总得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才是。”

“王上如此体恤下情,乃魏国之大幸呀。”钱伯作揖说道。

“嗨!不说这些了。最近这许县里可有何新文不曾?”

“大事倒没有。哦,对了,这是这一年丞相府的流水账目,这一份是今日我带来的年货清单,请王上过目。”

“嗨,账目就算了。我信得过你。再说我看你每年操持着这相府,花费也有限。那清单就交给给主簿按单收货即可。”

“唯。去年殿下处置过一批人之后,都很安分了。连婚丧嫁娶都不大宴宾客了。各路官员都关起门来自己过,也不重私交了。”

“嗯,这就对了。就要震慑住他们,方可平安无事。”

这钱伯便东家长西家短说起了许县的各色传闻。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太子:“这,有些话,怕您生气,本不欲说。但有损太子清誉,更何况应该是南方传过来的。小的不知轻重,还是禀报王上?”

“哦?什么?”曹操严肃起来。

“王上不必生气。都是那起小人心不顺闲磨牙,我们这些知道的老人,一听就不合常理,只是为了败坏人的名声,真真可恼。”

“你说便是。”

“这不是许县里的人说的,这是来送货的人带来的传闻,说是南方传遍了的,都知道。说太子本比不过临淄侯,都是用术才得的太子位。最好笑的是说是一次魏王出征,二人相送,临淄侯作赋一首,人人称赞。吴质便对太子耳语令他大哭,众人皆以为太子诚心而临淄侯不大恳切……”

“这都是什么屁话!我怎不知有此事?”曹操又好气又好笑。

钱伯就赶忙说道:“可不就是。诸位王子皆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各人什么秉性难道不知?就为这一件事就定住对他们的看法?把人都当三岁小孩子那么好骗么?”

“就是如此。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事久见人心,我身边的臣属哪个不是老谋深算?谁会这样就判定一个人?更何况,我这些年南征北战,哪次不是带着他们兄弟们?是让他们留守过,但只是单独一个,何时让他俩都留下过?再者说,我出征不是家常便饭?他们跟着我在行伍间也早就习惯了。忽然这一次送我出征,不说些场面话以壮声威,好好地哭起来,那场面多不吉利,你想想可笑不可笑?难道吾儿……”难道吾儿缺心眼儿?

“是呀,送殿下出征该是什么场面连小的都知道,那些信这些的人真真毫无见识。”

“还有那吴质,他都出去当县官多少年了?回过邺城几回?不说远的,就我这次出征之前,他得三四年没回来了。哪轮得到他陪在子桓身侧给我送行?再往前数,他还没当县官的时候,子建还小呢!那时何曾比较过兄弟俩!那时何曾比较过兄弟俩?”

“谁说不是呢。”

“只是天下未统,自然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故意诋毁。再者说,还有一干市井男女,只把这个当戏文听。他才不管你于日常细节中如何判断一个人,那些太无趣也不足为道。他就巴不得像戏文里那样大起大落,有个什么突出的事情一举定乾坤。所以他听风就是雨。”

“这世上蠢夫愚妇何其多呀。”

说到这些,曹操心里有些不舒服,毕竟儿子让人这样说闲话,谁也不会高兴。再者说能有这样的传闻也有曹操的一部分原因。若当初未在他们兄弟间犹疑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但已然这样了,也就只好随他们去,因为永远没法辩驳,而且目前不能实质上影响大局。唉!这世上谁能不被人说啊。人只要在这世间,就总有人认可你也有人反对你。就算是与世无争,也许你邻居家二胖子背后里还嫌你锥子扎不出声来。总之看你不顺眼的人,你干什么都会挑剔你,横竖不对就是了。更别说像他们父子这样在如此高位,牵扯的利益纷争更多,哪能迎合所有人心呢?曹操自己还被人编排不姓曹呢。曹操对自己的事倒是想得开,但是牵扯儿子心里就不痛快了。不过转念一想,任谁到这个位置上都得面对这些纷扰。大风大浪该挨都得挨着,这点无关痛痒的算什么呀!也罢,别看阿丕表面不声不响的,其实心里很倔强,该是能够承受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