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去看儿子,进门就问:“上次你说了以后给他换的那尿布,他用着可好些?”

“好些了!”陈姬连忙答道,边掀开尿布给太子看孩子的屁股,边说:“现在不哭闹了,皮肤红的也差些。”曹丕为了这孩子,专去问了他母亲,翻出过去给皇后裁衣裳被褥留下的丝质边角料来。要知道为了俭省,魏王都不轻易穿丝绸料子。

陈姬叹道:“多谢太子心疼他,才让他有这福气。将来一定好好孝顺父亲啊。唉!为了这孩子,我算是造下孽了。”

“这是怎么说的。”

“都说我多事,说好好的细麻料,别的孩子小时候能用,偏喈儿不能用。太子您是看见的,真不是我挑事,那每个孩子小时候不一样啊。”

“谁说的?”曹丕挂下脸来。

“嗨,太子,怪我多嘴。您别生气。我就听她们那么传过来的风评,哪能那么真切是谁说的,这魏王宫人口那么多,知道这事的不少,也许都抱怨我,也许是误传。就当我没提过,求太子不要再追究了,要不然妾就罪加一等了。”暂时安抚下曹丕先看儿子不提。

展眼又到五月。这宫里又拿药草做香包、编五线绳给孩子们辟邪。陈姬抱着儿子去卞夫人处,一眼看见曹叡早就在那里了,挨着卞夫人坐着,卞夫人亲昵地拍着他的背,正递东西给他吃。周围也有各家姬妾带着孩子的。

陈姬施了礼,挨着别人坐下。卞夫人连忙教宫女把备好的香包五彩绳还有刻了福字的小银锭子递给她,陈姬接了。

甄姬便道:“叡儿都那么大了,夫人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拿。”

卞夫人道:“多大在我心里都是个孩子呀。”

陈姬看着,心里吃味,暗暗地打听:“孩子们得的是一样的吗?大公子得了什么?”等到散了时,心里还在忿忿地想,同样都是太子的儿子,那一个就是夫人的心头肉,这一个就跟别的孩子待遇差不多。亦有好事的告诉甄姬,这陈姬打听大公子得了什么,甄姬听了真是好气又好笑,感叹她真是怕吃一点亏的性子。心想这不就是疑心卞夫人偏心吗?但是甄姬把这口气忍在了肚子里,没去告诉卞夫人,生怕自己背后里说人让人觉得不贤良。

结果还没出五月呢曹喈就病了。一开始只是哭,哭了一整天,晚上就发起烧来。婴儿的病是最棘手的,他又说不出来哪里难受。请了太医来,针灸也施了,药也开了。着急忙慌地命人熬药去。可是药汤子苦,就算放上糖味道也不好,小孩子哪里肯喝,喂一勺吐一勺,根本不往下咽,一喂就哭,哭不好还呛着。大人看了又着急又心疼,也没有别的法子,还得哄着喂。折腾了三天还是高烧不退。陈姬哭成了个泪人,曹丕急得团团转。各房姬妾并卞夫人都来看过,该想的法子都想过了。别无它法,只得劝大人冷静些,出了门卞夫人才对身边人讲:“这么小的孩子得病最凶险,全靠命,愿老天保佑吧。”这里陈姬拿个小勺,边哭边喂,心里默念:“老天呀老天呀,求您让我喈儿快些好了吧!只要他好好活着,什么我都不要了。”

然而天偏不遂人愿。可怜小儿哭闹几日便声气渐歇,父母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陈氏哭天抢地,恨不得一头撞死。曹丕听她哭号“我的儿,我的命”心里也很难过。众人听到消息皆匆匆赶来。女王看着太子萎顿的样子实在心疼,又没办法替他纾解,那孩子毕竟是太子的骨血,看看着实不忍心,看陈姬寻死觅活地哭得不成个样子,也生出了同情,便去拉陈姬:“好妹妹,你想开些,你就是一头撞死了,也换不回他呀。你别这样了,太子听着也难受!”

赵姬呢就有些看热闹。那个陈姬自打怀了孕就得意地了不得。更别说生了男孩了,去看她她的态度都比以前淡了不少,倒是跟郭姬热络起来。人呀,都别太势利了,本来跟自己一样的人,何必这样。这回可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甄姬此时心情复杂。她也是做母亲的,由己推人,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死了,她本能地有些恻隐之心。她可是一点都不敢想象要是她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活。但是这个陈姬呢,这几个月两人暗地里较劲较得有些怨气,没有办法完全的同情,只是尽量做到别去幸灾乐祸吧。

她看看陈姬身边已有好几个人在劝了,便来到曹丕身边,好言劝慰:“太子请节哀。此非人力所能左右。望太子千万看开些,保重身体为要。好好地给孩子料理后事吧。”谁承想太子回头瞪了她一眼,似要说什么,又没说,索性扭过头不再看她。甄姬唬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说错了,讪讪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