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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没有,本宫一个人心里烦闷,不如你陪本宫说说话?”

“好。”桃柚之前都不愿看自己一眼,怎么现在突然转变态度了,晏秋心生疑惑。

安桃柚虚倚在赭色的墙柱上,垂眼时恰好瞟到晏秋的衣袖,“你的衣袖怎么蹭到了这么多油水,这是打翻了一碗油汤?”

晏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边衣袖,袖角被油水浸出了一片亮光,只好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饼,尴尬地回道,“我刚刚出宫想给女王买葱油饼,买回来时已经凉了。”

没想到自己随意说的一句馋嘴话,晏秋如此认真对待了,安桃柚伸手把晏秋手中的饼拿过来,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没事,我让厨子给我热热也能吃。”

晏秋心中的讶异大过欢喜,安桃柚无视掉晏秋的神情,抬眸对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以前,本宫还是三公主的时候,经常和洺洛哥哥半夜找厨子做好吃的小食,他是个贪玩性子,练起剑来常常偷懒,又贪吃,禁不住我拿好吃的逗他,和远哥哥根本不是一个性子”,说着,转头瞥了一眼晏秋,“不过,后来洺洛哥哥其实也变得更加稳重了,就像我也变了。”

闻言,晏秋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安桃柚一口一口喝着小红泥坛里的酒,像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形树洞,无限吸纳周遭的言语动静,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酒没了?”安桃柚疑惑地将酒坛坛口朝下倒了倒,没有一滴酒流出来,便把酒坛放在了地上,欲打开葱油饼的油纸。

见状,晏秋赶紧上前止住安桃柚,把葱油饼夺了过来,“女王,我拿去让厨子热好后再吃吧。”

两颊顶着两片桃红色云霞的安桃柚发起呆来,茫然地盯着晏秋,见晏秋转身要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不许走!说好的陪本宫说话解闷呢。”

“可女王不是想吃饼吗?”晏秋解释道。

“谁说我想吃饼了?我不吃饼,我要去把月亮摘下来,它刚刚还在我手里握着呢,一不留神,就让它飞回天上去了。”果然,和醉酒的人说话都是白说,更别提解释了。

安桃柚眼神迷离,晃着步子走下石阶,打算朝殿前的鱼池继续走,晏秋怕她会出事,只得紧紧跟着。

池中有黑色的小鱼游来游去,透过池水可清楚地瞧见池底鹅卵石上的纹路,青色的水草在池底四周扎根生长。

安桃柚蹲在池边,望着池中月亮的倒影出神,随即用手捞了一把,捞完发现手中什么都没握着,湿湿的手掌间只余下几滴水珠。

片刻,那几滴水珠被一颗豆大的泪珠混了进来,安桃柚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痴痴地念道:“你说,既然不可能彻底拥有它,为什么它还要留一个虚影骗我?”

“它没有骗你,哪个是虚影,哪个不是虚影,它一直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世人,有人只盯着水中幻影看,也有人愿意抬头看。它的意义是告诉世人即便世间万物稍纵即逝,不可永远拥有,但它是永恒的,或许偶尔你看不到它,但是它绝不会彻底消失。”

晏秋也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扔向池中那一轮月影,“女王,您看,哪怕是虚影,石子也打不破,碎了会再聚拢,破了会再重合,比起被一个人拥有,让世人都有理由相信这世间依旧有永恒的存在不是更好吗?”

这一番话灌进安桃柚的耳朵里,随着不断上升的酒气更加让头晕乎乎的了,“那晏侍卫还相信什么是永恒的啊?”安桃柚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话音刚落,蝶翼般的长睫毛扑闪扑闪就阖上了眼眸,借着酒劲身子轰然往后睡倒在草地上。

看见安桃柚这副模样,晏秋轻轻勾了勾嘴角,低语轻诉,“我相信的永恒,除了这山川水月,便是我自己的执念,这些执念于我而言,生生世世都不会改变。”

晏秋从池边站起身来,将安桃柚打横抱回了寝殿,找来服侍的宫女伺候她后便回月遥殿了,临走前还吩咐宫女记得明日给女王热葱油饼。

摇晃的烛火照亮了榻上人满是红晕的脸庞,将远处的寒和近处的暖都照进了榻上人的梦中。

这日过后,宫里的人开始传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都是些打趣晏秋的话,当然也有贬损晏秋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之类的骂语。

安桃柚对晏秋的态度更是变得愈发奇怪,让晏秋的心一抽一抽的,心下大骇,甚至都不敢再见安桃柚了。

比如,当晏秋正在清风殿外立着时,安桃柚突然把他宣入殿内。

“晏侍卫,你帮本宫磨墨可好?”

晏秋默然应旨。

又比如,当安桃柚因为逛花园着凉后,犹如生了一场大病般卧在榻上,可怜巴巴地对晏秋说道,“晏侍卫,帮本宫喂下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