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转移的话题令黑发孩子有些沉默。

费奥多尔把头正了过来,看着身前的神里见月,悄声道:“治疗?没有人可以治好我,所有人都是有罪的,所以所有人碰到我都会死,不管是医生还是修女。”

“你看到过他们死去的样子吗?鲜红的血液在他们脸上流淌,致死也无法闭上双眼,面容惊恐扭曲……”

银发孩子继续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树的固执。

“……好吧好吧,你要来就来吧,明天要是又多了一具尸体……便不是我的罪责了。”费奥多尔轻轻笑着,那笑容中带着的恶劣和戏谑不容忽视,看着那苍白手掌落在自己额头轻轻抚摸,感受温度,带着不可忽视的安抚和温柔意味。

一瞬间,神里见月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接触的地方传来,直达脑海,像是悬挂在午夜的厚重古钟发出了浑厚庄严的声响狠狠敲在了他的灵魂上。

神里见月眼眶逐渐流出两行鲜血,孔雀蓝的眼瞳逐渐被血色覆盖,他的身体不自觉僵硬了一瞬。

不过还好,这种痛苦对他来说其实不值一提。

费奥多尔脸上的恶劣笑容褪去了,他看着神里见月脸上挂着两行鲜红,但是浸染了血色眼睛依旧清澈见底,银发孩子缓缓俯下身抱住他,在这个寒冷严冬带来些许暖意。

他们从未与人靠的那么近过。

银发孩子身上带着股清浅气息,像冬雪又像月光,按在脑后的手掌柔嫩幼小,却给了抱在怀里的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他没有死,这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在触碰到他之后没有死的人。

“为什么?”费奥多尔听到他自己的声音中充满了迷茫,终于透露出些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气质。

“罪与罚与我同行为一体,我存在着就是在受刑。”神里见月松开了环抱着他的手,“还有,别动,你现在烧的很厉害。”

罪与罚与他同为一体,所以互相抵消,所以『罪与罚』对他没有作用。

但这可能吗?

自己的异能极为严苛,只要触碰到的人有罪,那就会死,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丝罪责都不带有的人,所以他的异能可以说是触之必死。

而能与自己异能的刑罚分庭抗均的痛苦,可以与死亡相提并论的痛苦……该是多么庄严而甘美啊。

费奥多尔静静地看着银发孩子先将门锁牢牢锁住,又站在窗旁仔细观察了一阵,见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风雪交加,能见度极低,周围也没有人监视,这才回到自己身边。

神里见月手中涌出银色光芒,汇聚成一张薄薄的牌——顶着冠冕的教皇威严的站在中央,手中拿着权杖。

“『教皇』。”神里见月轻声喝道,手中的『教皇』被无形之物斩成两半,隐约的人影出现在房间中央,他眼里满含着慈悲,手中的权杖悄然发出金色微光。

“『教皇』可以治愈你的伤痛,但是你的先天体弱却不能根治,”持杖的人影向着银发孩子微微欠身,随后化作一枚镶着鲜红宝石的十字架颈链落入他的手中,神里见月将它挂在在费奥多尔身上,继续道:“刚才的治疗和这个十字架当做是见面礼,费奥多尔,我们大概还有很长的时间需要共事。”

神里见月站了起来,顺势将蜷缩在地上的费奥多尔拉起,脸上依然冷淡,眼睛里却流露出细碎温和的光:“我是神里见月,异能力『向死而生』,别人都告诉我我是一个人,但我觉得我应该是一棵树,未来的日子,请多多指教。”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异能力『罪与罚』,我对你和你的异能力很感兴趣。”黑发孩子微微笑着,语气轻和温缓,内容却一针见血且毫不遮掩:“还有……你的异能力不是那个『教皇』么?”

神里见月看着他新鲜出炉的舍友,最终在他带着戏谑的平静眼神中败下阵来:“他不是我的异能力,费奥多尔,他是我的罪,是我终身需要受的刑。”

随后又生涩的转移着话题:“呐呐~不说这个了,费佳,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是时候休息了。”

神里见月迅速缩进被子里,像一只猫儿一样只漏出两只还带着些血色的蓝眼睛,小小声对他说:“晚安”

“费佳是什么称呼……嘛,算了。”费奥多尔看着窗外风雪翻飞,同样缩进了干冷的床铺,同样小声的说:“……晚安。”

北国的清晨寒冷且阴郁,而人们的视线却比那清晨吹来的第一缕寒风还要冰凉。

人的恶意可以到达什么程度?神里见月相信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了,战争,欺瞒,对弱者的天然鄙视与对强者的嫉妒,忌惮和贪婪。

生物与生物之间构成了食物链,人类与人类之间构成了鄙视链。

在从宿舍到教室这段路上神里见月已经遇到了很多孩子对着他们扔石子,路过修女,甚至是过来教书的神父都没有一个正眼看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