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潜入组织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接受审讯的准备。

如果组织真的认为哥哥是卧底，那么他们绝不会使用这么温和的审讯方式。区区水囚室对于一个审讯专家来说未免有些太不够看。

冲矢昂死咬牙关，努力保持思维活跃。

组织为什么这么温和？

审讯本身的目的是为了从被审讯者身上获取有效信息，温和的审讯无法达到这层目的。

审讯不是为了招供还能是为了什么？

——哒。

清脆的开关声过后，水流骤停。

琴酒缓步走到冲矢昂面前，伸出伯-莱-塔，用枪口顶起青年的下颚，冷声道：“说出你同伴的名字，我的耐心有限。”

“嗯……如果你硬要我编，那么……伏特加。”冲矢昂对着琴酒笑了一下。

伏特加，常年跟在琴酒身边的人。

他的照片看上去憨厚老实，甚至有点蠢笨，说这种人是卧底也不会有人相信，更何况站在冲矢面前的是琴酒。

男人冷笑一声，枪口微微上抬。

冲矢不由自主被抬起下颚，金属擦过皮肤带来的战栗感令人屏息。

伯-莱-塔最终停在了他面颊侧面酒窝的位置上。

“我觉得我的酒窝已经够深了，不需要人工加深。”冲矢偏头躲开，“实在想打，我建议你打我的膝盖骨，不过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琴酒没动。

冲矢昂扯了一下嘴角，有趣。

根据资料，琴酒面对挑衅时应该立刻对着他的大腿开枪，然后开始倒数，但对方看起来并不想伤害他。

换言之，组织并不想伤害他，这代表组织对他“不是卧底”也心知肚明。

——桌上的“卧底资料”是瞎编的。

冲矢昂等了一会儿后有些不耐烦，“不打你就松开我，我都湿透了，难受。”

琴酒收回伯-莱-塔，在审讯室边上的矮柜取出一个银色的铁盒，他打开马口铁盒的天地盖，从里面取出一个装满透明淡黄色药剂的针筒。

“不会吧？”冲矢昂微微后仰头颅，“你要在我身上浪费一整管吐真剂？”

琴酒将针筒的推进器往上顶了顶，直到针尖上冒出一滴药液。

冲矢昂咬牙咽了口唾沫。

虽然在国际刑警的卧底训练时做过吐真剂对抗训练，但国际刑警给的计量并没有这么大。

他没把握对抗这么大剂量的吐真剂。

琴酒走到眼前，那只布满枪茧的粗糙手指箍住他的脖颈往边上拨开。

随后，冲矢昴感到颈侧传来强烈的痛意，像被银狼咬了一口软肉。

他放缓呼吸，企图以减缓血液流速来降低药物生效的时间，顺便加强心理暗示。

良久，久到他的耳朵开始产生一些幻听，久到像有人往他的脑子里灌了一泡沸水。琴酒的声音忽远忽近地才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冲矢昂。

不，不对。

哥哥在组织所用的名字是——

“朝贺雅一，你应该叫我……格兰利维特。”

琴酒低垂视线看向眼神溃散且有些微微发抖的青年。浅灰色的缎面衬衫因为潮湿而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勾勒出胸膛匀称的肌肉。

他太冷了，并且正在控制不住的痉挛，但如果被注射者没有变成一滩仍人宰割的烂肉，就证明他还在抵抗。

“你是卧底吗？”

“不是。”冲矢昂回答完，响亮地嗤笑一声，“我是不是卧底，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视线太模糊了，冲矢昂隐约觉得gin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转过身摁了两下。

很快，琴酒接到了一个电话。

冲矢昂竖起耳朵去听。

“对，他的回答没有异常……加大剂量？我不建议在加大剂量，除非您想要他变成一个智障……经过计算？……我会再注射一毫升。”

冲矢昂忍不住骂出来，“我都说了不是，还要加？gin，弄完这个你你就完了，我要把你绑在椅子上打！电话对面是谁，我要直接跟他说话！”

回应他的是扎入颈侧的冰凉针头。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他听见琴酒道：“电话里是boss……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

冲矢昂一瞬间回想起幼年时期哥哥俯身抱起他的情景，那是他设置保护潜意识的暗门，只要看到这个画面，就必须说假话。

他无意识道：“我是雅一，烦死了，记不住回答的话建议你打开自己的大脑颞叶内侧,找个能用的海马体把这个劣等的换下去。”

“现在，给我换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