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月华城主人在燕王怀里,久违地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

梦中的种种场景,或是回到飘着淡淡幽兰香的陌阡城夜色下,或是回到各色美食香气四溢的夕阳枫藤的院落中。只是陪在身边的都并不是很多年前的故人,而换成了一只好大好大、两腮鼓鼓的白色绒毛大兔。

以前,他更喜欢美人。

可如今,看兔看久了,却比看人舒服。

梦境的开始,他试探着摸兔毛。后来,则是直接一头扎进大兔软乎乎的怀里,再也不肯起来。

兔毛像云朵一样柔软,抚慰着他身上的伤痕,很多回忆从此褪去。大兔子很暖,他就这么抱着大兔子入睡了。

隔日一早醒来,余韵也留有丝丝的甜意。

慕广寒:“……”

哎,可见以前在月华城中读的海量史书,大抵都是真的。

那些白纸黑字的前车之鉴,多少神机妙算的军师、挥斥方遒的大将,甘愿放弃自己的一番霸业,臣服于一个善于攻心的“主公”。那主公未必需有全才,却就是能蛊,轻松蛊得一堆能人志士前赴后继地尽忠至死、肝脑涂地。

此时此刻,何其相似?

慕广寒看书时总是旁观者清,明明很多场面都摆明了主公是在演,手下还是争先恐后真心喂狗,十分不值。

可此刻,窗户漏下的熹微晨光中,他抬眼,能正好依稀看着眯眯眼大兔那诱人的、形状完美的唇。唇角微微的弧度,让他想起睡前,他所展露的难得一见的笑意。

虽然只有短短一刻。

但他确定,在那一瞬间,在燕王的臂膀中,他短暂地摸到了大兔子厚重皮毛下,跳动着的心脏。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犹记当年,他也曾短暂地碰触过“别人眼中无心无情的神明”。得到过神明短暂却独一无二的眷顾。如今昨日重现,难免有一丝丝心绪复杂。

不过,他也很快就抛去了杂念,飘了起来。

一夜美梦,此刻仍旧觉得心情不错。

甚至那唇角看久了,都近乎让人的生出一丝“这弧度真好看……要是能偷啃一口”的古怪绮想。

不如,干脆尝一下?

反正燕王这几日本就摆明了放开便宜给他占,何不一亲芳泽到底。

人生苦短,白吃白占。

谅燕王也不敢说什么。

慕广寒果断猫着手脚爬起来,发丝垂落燕王颈侧,黑发与银色的发丝交缠,呼吸越发靠近,淡淡幽兰香。

几乎,蹭到薄唇。

慕广寒却停住了。

——你在想什么呢?

明知此人凶猛、危险、心机似海,还在这飘飘然往套里钻,这就是传说中的饮鸩止渴,有大病?

哎。幸好没有真咬下去。

只能说,燕王果然,是天生做枭雄的料。好蛊。

这种蛊人史书上也有记载,比如某大夏宠妃,也是生得并不十分美

艳,却把励精图治皇帝蛊得昏庸无度,众人很不理解,史称“华都妲己”。

大概,他眼前这一位,是当代“西凉妲己”吧?

西凉·眯眯眼·兔·润物无声·虚假的真诚·擅长蛊人·心机似海·妲己。

专蛊月华城主!!!

……

被蛊昏了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慕广寒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趟一己私欲来西凉吸兔,甚不明智。

燕王多厉害,明着干不过,马上改成了夺命温柔刀。他反倒却活像那种警世话本里生益精明但情场单纯的富商了,明明有家、有田、有贤妻,却在外头被风尘女子的虚情假意迷得乐不思蜀。

“……”

得振作啊,慕蟾宫。

想想家。在洛州,你已有百倍燕王的出尘绝丽洛南栀,有嗷嗷待哺的二世祖邵霄凌,有小可爱邵明月,有漂亮院落和鸟鸟兔兔。再不济,月华城的那个家里,还有一只火红狐狸。

哪个不比这好啊?

所以,可赶紧见好就收吧,甜头够了赶紧撤,久了真以为燕王不会连本带利讨回去啊?

……

思及此处,慕广寒果断算起日子。

说起来,他也来这西凉也不短时日了,西凉断粮的问题基本解决,他也吸到了兔,还看到了诚意满满的西凉全图。

综上,燕王赚了,他也没亏。各取所需,双赢。

如此,他再多做一会儿好人,等拓跋星雨的解药方来了,给燕王彻底治好伤,收拾收拾早日跑路就对了!

想什么什么来。

那日白天,拓跋星雨的回信就来了,附送了猎兽毒的解药方。

月华城主依照药方调配。

“如此这般,大约小半个月,即可解毒。”

然后他就该回家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拓跋全族失踪,本族毒药又被用来毒杀燕王这事太过蹊跷,指不定背后有什么阴谋。而洛南栀他们也打算满载而归从陌阡城回洛州了,今冬洛州的休养生息与屯田备战还要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努力。

大概是他的归心似箭,多少写在了脸上。

那一大清早,燕王伺候他梳洗格外精细。月华城主就这么怀着复杂的心情,享受了燕王给他编兔尾巴,并在燕王大腿上饮了早茶。

一番下来,竟十分灰溜溜地暗自思忖着,其实……幽兰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温柔乡也挺好。

啪叽——

核桃敲开,鲜甜的核桃仁喂进嘴里。

燕王许是那日温泉昏君妖妃火中取栗上瘾了。如今四下无人,却也抱着月华城主,昨日剥栗子,今日敲核桃。

慕广寒盯着燕王那双手看。

那手指白皙修长,投喂时屡屡暧昧蹭过唇舌。

“……”

等等。这人,到底是把他当王佐之才,还是根本把他当成了个“玩意儿”?

他抱他的这个动作,未免也太像是在“把玩”了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