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光污染

告解教堂 酒过九巡 2152 字 2022-09-25

对于瑞德的企业级理解,於星夜既不太愿意承认,但又好像也没办法否认。

——她确实是花了有够长的时间,在思考黎蔓婷这个人,但跟他以为的那种“想”,大概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於星夜觉得有点别扭,没点头也没摇头,像是就打算这么糊弄过去。

她垂下眼睛,藏起她自己也不清楚会是什么情绪的眼神,嘟囔着说: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呀,失联这几天是我不对,但是你也——”

她原本想说,他也没有多及时联系她,才给了她逃避的机会,不是吗?

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很像是在抱怨瑞德对她不够殷勤。

话锋硬生生收住,想想又还是改成了,“那我也没有一直追问你去哪了、干嘛了、跟谁在一起,不是嘛?”

瑞德似乎并不觉得这会是什么障碍,大大方方地直视她:“你当然可以问,都可以问。”

或者说,他甚至觉得不用她问,他自己说也行,没什么不能说的。

可是於星夜还是埋着头,在一片昏蒙里,欲盖弥彰地轻闪眼睫。

“哎呀我不想问,我饿了,你饿了没有?你刚才也没有休息吗?我睡觉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呀?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我不想去超市,就直接去外面吃吧。”

她似乎总是这样,一连串地丢出几个她根本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并不向他提真正的问题,更不真正给他回答的空间。

好比总在“我饿了”之后跟一句“你饿不饿呀?”“去吃饭好不好呀?”

“我困了,你困不困呀?”“睡觉好不好呀?”

根本就是在套模板,还是完全不走心的那种模板。

偏偏表面上态度还好得不行,多在乎你的感受似的,就算觉得有什么不得劲的,也完全没有办法责怪她吧。

毕竟,她完全可以说是无心的。

於星夜感受到额头抵上的那片胸膛在随着他的笑声轻微震动。

她一拳捶上去,“笑什么啊你!”

被她抵住的人收起笑,好声好气地解释:

“没有在笑你。”

是在笑他自己,哄小孩儿似的,还是那种,说不听又骂不得的小孩儿。

手里拢共也拿不出几样招数来,但凡哪一招不管用,他大概就接不住了。

所以还得得亏这小孩儿还算好哄。

瑞德把她从身上端下来,“还用换衣服吗?不用就直接出门。”

於星夜低头看一眼,其实想换的,还想洗个头,但又不好意思让瑞德干等,还是忍痛说了不用。

“行,那走吧,拿上你的车钥匙。”

於星夜停下,有点发愣:“你没开车来吗?”

瑞德不光没有开车来於星夜家,他的车甚至还留在湾区。

昨天夜里,他提出方案之后,哥哥同意尽快考虑,并说让他放心。

于是今天一早,他就搭了从温哥华直飞的航班,等不及经停湾区再开车回来,下飞机更是直奔於星夜家。

於星夜有点震惊,偷偷抬眼去看他。

神色清明,倒也不像是奔波到疲累的样子。

至少,在她见过的时刻里,不算顶憔悴的。

比她这两天没睡觉的“猝死前状态”可好多了。

那点微薄的内疚就这样被她迅速自我消解。

却又在瑞德替她点的虾被端上桌时,重新冒出点头来。

她隔着桌子看他。

瑞德的外套还脱在她家里,没再穿出门,这会儿就一件黑衬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款式,领口的结也系得工整,挑不出一条冗余的褶。

唯一教人不解的,大概就只有垂在胸口的那条领带。

搭在黑色的衬衣上,头顶的射灯一打,晃眼瞧过去,面料上的暗纹光泽干扰了对颜色的判断,竟看不分明领带究竟也是黑色,还是藏蓝。

但其实这家店的灯光已经足够亮堂了,这样还看不清,大约只能怪桌子太宽。

隔着白瓷盘子,隔着钢制刀叉,件件都在泛着光,都在晃她的眼。

其实於星夜应该是有问题想问的,譬如他家里的事是不是都忙完了,麻不麻烦、顺不顺利、辛不辛苦之类的。

可是咽下一口新鲜甜虾,咬着叉子尖端,问出口的问题变成了,“你今天既然回来了,那......要不要去接发动机盖儿?”

如果要,那大概就是真忙完了,所以回来了。

如果不,那......可能还得怪她,好端端地,找不见人,逼得本就劳心劳力的人还得空跑一趟确认她还活着。

瑞德只把胳膊搭在桌沿上,看着她:

“不急。”

他眼神一贯深邃,於星夜只当是基因骨相使然。

直到再回到她家,她才意识到原来他话里也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