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临界点

告解教堂 酒过九巡 3027 字 2022-09-25

“你是学不会锁门?有了一次教训还不够你长记性的?”

好凶。

他在所有句式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让人心虚的反问。

但并没有气急的意思,只有种慢条斯理的尖刻讽刺。

於星夜不用抬头,光靠听都能听出来,冷淡严厉还不耐烦,好像她又给他们添了多大的麻烦一样。

她一直知道自己挺麻烦的,但知道不等于能欣然接受。

反骨上来,谁的面子都不想给。

“你在审犯人吗?又不是我喝多了闯进别人家里!你不去骂他,骂我干嘛?”

瑞德脸色变得很难看,嘴角绷出平直的线条,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却不发一言。

亚历克斯跟着一起被吼,不知所措地看看老大,摸摸鼻子,接不上话,又不敢走开。

好在这话也用不着亚历克斯来接,於星夜的心虚本就没有由来,只是顺便,尘埃落定后的气愤才是踏踏实实的。

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们查完了吗,人也带走了,你们也可以走了吧?我还得回去收拾屋子。”

一口气说完,於星夜不再给他们眼神和时间,回屋关上了门。

徒留下瑞德和亚历克斯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老大,咱是不是......被人嫌弃了?”

瑞德脸色铁青,“你被嫌弃,也很正常。”

亚历克斯莫名吃了脸色,没想明白那女孩为什么突然翻脸,更想不明白老大又是为什么突然跟着心情不好。

就因为被回怼了?

可是他们也不是没有碰见过更不客气更有攻击性的执法对象,老大也不是这么容易动气的人啊?

亚历克斯的疑惑一直持续到上车,老大把钥匙抛给他,黑着脸说:“你来开。”

说完就潇洒坐进副驾。

亚历克斯这会也不敢再提去买辣鸡三明治当宵夜的事了。

可是不说这个,车里又实在静得他喘不过气。

大活人总不能给低气压憋死。

他只好没话找话说起刚刚的案子。

“哎,不过老大,说起来,刚刚那个小女孩也是有够勇的,刚把人领走就敢回去自己一个人呆着。上次好像也是吧,她都不会怕的吗?要是我,家里突然冒出个人躺自己床上呼呼大睡,指不定吓成啥样再做几天噩梦呢。”

瑞德闷不吭声,亚历克斯再接再励:

“不过老大你刚是不是都没进屋去看现场,我去晃了一圈,我的老天,那醉鬼也是真够缺德的,也不知道是吐的还是尿的,给人家漂漂亮亮的床从枕头到床垫毁了个彻底,啧啧啧,估计多半是报废了。”

“真够倒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怪她自己不小心,早锁好门不就没这事了么,醉汉也不会凭空开锁不是。”

他还要再说,瑞德不耐到了极点,沉声打断他:

“掉头。”

“啊???什么?”

亚历克斯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机械反问。

他不敢转头,只敢借着中控屏幕的刁钻角度探寻老大的脸色。

磨砂面板照不出清晰的五官轮廓,只浅浅印着一副蹙眉忍耐的剪影。

实际上,在亚历克斯看不见的角度里,瑞德的掌心已经狠狠压住了腰间的枪托,仿佛试图从那么一小块金属片上汲取足够让他平复的低温。

结果当然只能是徒劳。

她说得对,明明她是受害者,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

只是於星夜不可能知道的是,他生气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事实上,他从早上就开始憋着火了。

前几天出警时受了刀伤,原本局里排了休,让他在家多休息几天,好好养伤的。

瑞德的作息从来算不上规律,但他自有一套生物钟,不管几点睡,都是五六个钟头就醒。

头天夜里被那样不正式地放了鸽子,叫他连起床都堵着一股不顺畅。

春末夏初的早晨,清新归清新,人却也精神涣散。

他干脆出去晨练,明知带着伤其实也跑不得几步远,还是鬼使神差地踏上了那条街。

远远地看见那个小姑娘下楼,还觉得很巧。

他原本以为,小姑娘不会是在假期还起那么早的性子。

於星夜也的确是不会,事实上她连工作日都不会无缘无故起床,早课绝不会选九点半以前的时域。

可他的呼吸还没来得及被清新畅快的空气过滤,就看到她上了一辆车。

车眼熟,人也眼熟。

驾驶座上的人,正是昨晚在医院,被她一会拉扯衣角,一会仰头对视的那个瘦弱男生。

瑞德眯起眼睛,觉得自己愚蠢透了。

但他其实没有理由,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因为这个场景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少有的不理智和情绪化。

但这没什么不能面对不能承认的,他对于所有既定事实,向来都很擅长秉持坦然的态度。

在失控边缘的极力自控,发现控制不了了,就平静接受,这才是他一贯的处理信息的方式。

然而他惯常的平静与理智、克制与游刃有余,都终于在今晚沦为了自以为。

“我说让你掉头,开回去。”

亚历克斯又摸了摸鼻子。

这次他好像有点转过弯来,隐约能明白老大为什么不高兴了。

但他才没那个胆子在这种气氛下开口求证,只敢埋头开车。

亚历克斯迫于瑞德的压力,大金牛的马力拉足,恨不得在城市街角都给他来个漂移压弯。

他还在暗自盘算这是他们第几次来到这栋楼底下的时候,瑞德已经打开车门,扔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他说:

“今天算我还在休假,你不用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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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星夜今晚是真的很郁闷。

本来兴致就不高,家里还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个神志不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