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正位东宫

今日能平安来上早朝的,都是经受住了昨夜清洗的官员。

京官一夜未眠,死里逃生,皆是亢奋。

贾宗儒是都察院正四品右佥都御使,他是其中的特例。

都察院的官员昨日也被拘到后面夜才放行。此人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旁的留下的官员都乖乖守在都察院,只他大喇喇地回家补了一个多时辰的觉。

再赶来早朝,路上他就发觉一切都变得怪怪的。

大家打招呼不再是从前的客套话,而是压低了声,斜着眼睛问:“你知道了吗?”“你知道多少?”“你猜是谁?”

贾宗儒平时恪守监察官不与人交际的约束,没什么朋友,没人主动招呼他,他也不会主动去找人打听。

一路到了午门外,贾宗儒发觉气氛变得愈发微妙,大家眉来眼去、神秘兮兮的,非常有失官员体统。放眼望去,只有站在前排的长官们不动如山。

贾宗儒心中暗暗记下这些人名字,打算回都察院后把名单交给纠察御史。

身为监管官,对舆论极为敏感,贾宗儒知道能引得众人一致关心之事,要么是墙倒众人推的落难之事,要么是不便宣之于口的风月之事。今日种种挤眉弄眉,贾宗儒不用多想,便往后者去想了。

贾宗儒不屑于凑这种捕风捉影的闲话,眼观鼻,鼻观心,跟着早朝队伍往里走。

到底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宣隐?”贾宗儒想,“无非说的是宣隐和小五爷那档子男风之事。这两人不要脸面,行断袖之癖也不知道遮掩,实在有碍观瞻。”

但男风在本朝早已见怪不怪,民间有男子结了契兄契弟一生不娶不生子的;贵族为着子嗣承袭,反倒极为少见有订契共度一生的。是以官宦之家大多只把男风作为消遣,鲜有像北原小王爷和宣隐这样放在台面上公然结伴出入的。

贾宗儒嗤之以鼻,早就觉得宣隐坏了靖都文官的风气,一直想抓宣隐的小辫子,可宣隐事事做的体面,他至今也没抓着能参劾的事由。

眼见着宣隐势不可挡,贾宗儒是有些着急的。

他跟着队伍从丹樨迈入奉天殿时下定了决心:宣隐虽说妥立奇功,但到底升迁太快,有违成宪。由着宣隐这么升,更会带坏风气,引年轻人心浮气躁。若宣隐再擢升,他势必是要参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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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奉天殿今日格外喜庆,外头挂了彩灯,侍卫换了精神抖擞,首领公公换上了新制的朝报,御前公公明忠满面喜色。

四品以上官员进到奉天殿中,在等待天玺时,大家静心照不宣在保持安静,空气中有某种热切的信息在流蹿。

得了些消息的官员们都在想着法子偷瞧燕熙。

燕熙一身干净的绯衣,落落立于兵部第二的位置,他经了一夜.情.事,今日微带酡颜,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明艳。

平日自诩是正经人的官员们本就不好意思直视燕熙的容颜,今日更是扫一眼就仓促地收回目光,生怕瞧多了显得自己心怀不轨。

燕熙冷眼瞧着大家的极力按捺,事不关己地等着今日要掉的马甲。

既然形势已非他所能左右,燕熙索性无所谓了。

-奉天殿。

天玺帝进殿,大家明显感到皇帝今日脚步比往日快,面色也比往日松,连在朝会上素来严肃的总管公公都少有的露出笑意。

早朝开始。

例行的议题,五府六部的所有在朝官员,竟是意见出奇的一致,百官不约而同地一路附议,心猿意马地飞快推进了朝会。

要奏之事只用了平日一半的时间便都通过了。

某种心领神会的期待漫延在大家中意,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明忠还在慢悠悠地问:“还有事启奏否?”

知晓内情又猜到了今日之事的官员们倏地一起抬头,望住了明忠。

眼神格外一致:我们忙活了整个朝会,不就等着你快读圣旨?快点罢!

那些不知晓内情,因经了昨夜的惊心动魄,多少是知道今日是要论功行赏的,也都翘首以待着。

明忠笑容都要藏不住了,还在装模作样地走流程问天玺帝:“皇爷,您看?”

天玺帝巍然不动地道:“封赏。”

明忠拉开一封圣旨,读了封赏和加官的名单。

天玺帝这次格外大方,许多官员都受了赏,被念到名字的皆是会心一笑,一派喜气洋洋。

一串的名单读过去,念完了梅筠晋户部尚书之后,明忠大声念到:“兵部右侍郎宣隐任西境总督,加兵部尚书。”

话音一落,大殿内外骤然一片寂静,百官皆是长吸一口气,惊得瞠目结舌。

知晓内情官员交换眼色:怎么还升“宣隐”,我们要的太子呢?

而像贾宗儒那般,不明内情之人,听了像是被灌了一碗老醋,所有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又酸又妒又气。

总督辖制一方数郡,官至正二品;加兵部尚书衔,便至从一品。

宣隐便是再大的功劳,也不该短短不到一年便成了封疆大吏,位极人臣!

到了这地步,往后便是升无可升。

要知道内阁首辅也不一定能有从一品!

贾宗儒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之人,他做了半辈子纠察御史升到了这个位置,凭的就是敢管敢参,他万万容不得此得违背成例之事,当即掀了袍子就要跪下。

他前面的左佥都御使崔丛,在来之前便受了梅辂指点要注意盯着这个刺头。

果然梅辂深谋远虑,崔丛看到贾宗儒今日神色愤愤时,便拎起了心,时刻注意着。

此时他心中大叹“好险”,眼疾手快地就把人拉住了。

贾宗儒怒视他,低声质问:“崔大人,你这是何意?”

崔丛死死拉着贾宗儒,压低声音急促道:“贾大人,我知你一心为公,你且听接下来的旨意,若到时你还要参,我便不拦你。”

贾宗儒怒瞪着崔丛。

崔丛手中连连做揖,喋喋道:“贾大人,算崔某求你了,你信不信,今日是我救你。”

贾宗儒见崔丛难得的阵仗,将信将疑地收了跪势,重新站直了。

他们的品级在殿中处于中后排,到这品级的官员大多不知内情。

大家本都指着贾宗儒出声反对,此时见眼见贾宗儒都要跪下去了又直回去,大家的心也跟着急上急下地快要跳停了,也都默默在握紧了笏板,没人敢站出来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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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忠接着念:“商白珩晋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少傅,选入内阁。”

百官们还没从宣隐的任命中回过神来,商白珩的任命,直接把大家砸晕了。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连气都忘了喘了。

不知内情的在想:太子都没有,哪来的太子少傅?而且商白珩现在只是正五品,直接升到正二品?越出两级升迁有违成例,好歹连宣隐几次升迁还要做做样子两级两级的跳,商白珩是立了什么功,要这样破例提拔?!

知道内情则像被泡进老醋缸里,心里想:也就是商白珩运气好,早早地投了皇七子,这有什么?换谁投了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