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冰肌玉骨

按说,邬枭是邬氏粮行的老板,必得经常在互市走动,在这里应该是交游广阔,不说呼朋引伴,至少也该是左右逢迎。

不该如此人情陌生。

紫鸢顺着燕熙的目光,也去瞧邬枭的身影,沉吟说:“我瞧着他出手,底子很深厚,是个高手。而且此人身体条件好,无论个头还是臂展都得天独厚,力气远超普通人,一旦动手,我和卫同知怕是占不着什么优势。此人是有备而来,根本不怕回不去,实在是狂妄。”

“鸢姐说的在理。”卫持风接话道,“主子,若遇上他,单打独斗,您也要小心。”

“邬枭不像是一个粮商……倒是邬森有商人的样子。”燕熙点头,他的思绪正在捕捉某处关键的线索,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邬枭的表现,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他边想边问,“邬氏粮行,一直以来出面当掌柜的是谁?”

沈潜毕竟做的久,此时先答道:“自小的来西境起,一直就是邬森自称邬枭。做生意的,都要先弄明白各商号掌柜的身份来历,我查过,这几年邬氏粮行都是邬森出面主事。”

燕熙问:“可有见过邬枭随行?”

沈潜稍做回忆,很肯定地道:“也就这几日才见着邬森身边跟了邬枭。”

某个可能渐渐浮上心头,燕熙揭了幕篱,卫持风伸手接去了。

燕熙浸在午后的阳光中,缓缓地说:“异地而处,我会为粮食跑一趟互市,那么漠狄和我一样能做主边市的人也会这般想。漠狄的朝廷是按血脉来封官,血缘越近、出身越尊贵、身体越强壮的品级便越高。他们的左贤王好比我们的太子,我听闻漠狄的左贤王今年大约是二十五六岁,已经监国几年,在军中一言九鼎,很有手段和抱负,名叫狄啸。”

燕熙这么一说,在场的不由都吃了一惊。而后人人沉思,大家不约而同的往一个可能性想,而后面面相觑,在对视中已有了答案。

邬枭仍不是那个人的真实身份,那个人藏在最后面的身份是漠狄的左贤王狄啸。

“只可惜方才没有杀死他,否则取他性命,漠狄失了储君,必会大乱,今冬漠狄便无力发起战事,西境的燃眉之急便可迎刃而解。”燕熙冷冰冰地叹息,他的目光覆上寒霜,“实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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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邬枭和邬森回到粮行,早有大夫侯着,见到人便提着药箱,小跑着来替邬森止血包扎。

邬森残了手,心中忿恨难当。

可对着邬枭,他敢怒不敢言,强忍巨痛,小心地说:“王爷,与河清号的生意还做吗?”

被叫王爷的邬枭就是狄啸。

狄啸坐在主位里,沉着脸说:“河清号的来头不小,大靖新起的势力他们都能打点好,是真有本事。”

邬森的手指还在淌血,他痛得浑身冒汗,恨透了砍了他手指的人,咬牙切齿地说:“王爷,今儿那公子,您瞧着像不像身份贵重之人?”

“瞧着做派贵不可言。”狄啸拔出刀,眯着眼查看刀锋,“本王原本也猜,这位公子莫非是大靖哪家权贵的正经公子或索性就是那位新来的年轻总督。可是,大靖的龙子凤孙一个个自命金枝玉叶,惜命得紧,而且也死得差不多了,正支只剩下个太子,断不会出来涉险;那些个封疆大吏只会纸上谈兵,手无缚鸡之力又怕死得很,也不肯轻易涉险。这两种贵人多少年都没来过边关了,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大靖若真还有不怕死的贵人,也不至于西境烂成这样。”

邬森在大夫用药酒清洗伤口时,疼得直抽气,他滚着冷汗,阴郁地说:“可是他敢斩我的手指,似乎并不在意生意是否谈成,想来是有依仗?”

“他们敢动你,只是因为猜到了你的身份并不重要。他们最后没有对我动手,便是还想要做这笔生意。”狄啸洞察了要害,他对手下很冷酷,没有任何安慰。

邬森不敢有任何怨言。漠狄的等级制度比大靖更加野蛮和残酷,而且漠狄还没有礼制的约束。邬森早在被划入了狄啸的名下之日起,便全由狄啸主宰生死,狄啸一个不高兴,不仅他,他的那一支族人,都要完蛋。

邬森只敢把怨恨转嫁到河清号身上,极力地想要让狄啸厌恶河清号,于是说:“可是他今日敢对我动手,有朝一日不必与我们做生意了,便会将我们随意抛弃,甚至痛下杀手。我看他手下那两个侍卫,都是高手,很难对付。”

邬枭将刀收入鞘,他意味不明地瞧着邬森,把邬森看得低下头去,才阴狠地说:“本王只有一样不明白,他既然要掩饰身份来互市,就该装得彻底一些。偏偏还摆着贵公子气派,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夫给邬森手上缠绷带,邬森吡牙咧嘴地闷声叫起来,半晌才接话说:“莫非,他背后还有人?”

狄啸眼中淬着寒光,他敏锐地发觉还差了点什么,犹豫道:“他若没有贵重的身份依仗,又这样不能以真容示人,怕是要顾着哪个贵不可言主子的癖好,不能叫旁人瞧了去。但我瞧着,他主子对他也没几分真心,否则也会不肯叫他来边关涉险,这样的美人送到这凶险之地,就是羊入虎口。现下瞧着,他只是多得了主子几分信任,又有些手段,才被重用。说到底不过是被日日亵.玩的禁.娈罢了。”

狄啸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偏偏今日近在咫尺却见不着,离开了仍是抓耳挠腮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