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当时钱易的声音吼的极高,整个走廊里都是他的喊声,不仅他们练舞室的人都凑过来看了,就连隔壁练舞室的人也都凑过来看了。

练舞室的窗户前,一堆人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秋蝉跟白晓混在人堆儿里,一个竖着耳朵听,一个捂着屁股听。

外面的走廊里越吵越凶,基本都是钱易在骂人,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秋蝉听见旁边的同学也开始小声八卦。

“我刚才看见啦,王晨言送东西来给钱易,钱易本来要收的,但是旁边有人说王晨言被批评、记过的事情,钱易大概觉得跟王晨言一起走丢人,就翻脸了,让王晨言走,但王晨言就是不走,一直跟着钱易,然后就吵起来啦。”

“王晨言也是,干了那么丢人的事儿,怎么还好意思出门来呢?我要是他,我肯定都休学去了,怪不得钱易不要他。”

“据说这个王晨言以前就追钱易来着,出那事儿之前俩人还挺暧昧的,但后来出了这事儿以后,钱易就不搭理王晨言了。”

“搁谁谁都不爱搭理他吧?明显就是人品有问题,搞这些东西陷害别人,也不觉得恶心吗?学校居然没开除他!”

秋蝉倒是知道王晨言为什么没被开除,因为当时燕临渊冲进来打他了,燕临渊一动手,王晨言就从加害者变成了被害者,一下子就变的有了那么几分底气,学校也想把事情尽量简单处理,所以没做的太绝。

学校还专门安排了时间,想举办一个大会,让王晨言给秋蝉公开道歉,但秋蝉觉得那场面太尴尬,又怕被人拍,所以没同意,只说处罚了王晨言就可以了。

练舞室里一帮人聚在一起念念叨叨的说小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又惊觉被诬陷的本人就在他们旁边跟他们一起看,顿时尴尬的躲开了,一时之间窗户旁边就只剩下了秋蝉和白晓。

这个窗户又不高,直挺挺的站在窗户旁边会让外面的人也看见他们,所以他们就只能半蹲着偷听,白晓又想偷听,蹲着的动作屁股又疼,所以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一边忍着痛一边问:“我这两天都没摸到手机,压根没看论坛上的新八卦,现在感觉自己跟世界脱节了。”

秋蝉摇头,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看起来,钱易应该是不喜欢王晨言的。”

“何止不喜欢啊?简直想王晨言去死了。”白晓叭叭了一句:“不过王晨言活该,谁让他在论坛上说你了,现在被揭穿,活该他混不下去。”

这时候,钱易已经甩开了王晨言,转头快步进了练舞室里,当时秋蝉与白晓刚刚站起来,三个人正好六目相对。

白晓瞬间切换战斗状态,直挺挺的从地上站起来了,因为按照钱易以往的性格,看见他们俩偷听,肯定要跟他们俩大吵一架的。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钱易就是冷冷瞟了他们一眼,竟然一言未发,转头就去更衣室里面换衣服了。

秋蝉跟白晓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觉得奇怪。

而这时候,门外的老师也进来了,一见面就拍着手让他们所有人准备上称,看一看体重变化,在一群人排队的时候,秋蝉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窗户外的走廊。

透过走廊的窗户,秋蝉看见王晨言正蹲在走廊的地上把早餐都捡起来,其中有一杯粥洒在了地上,王晨言就拆开一包卫生纸慢慢的擦。

他的背影佝偻着,显得有一点点可怜。

但秋蝉一点都不心软,他知道这都是王晨言现在被所有人排斥的下场都是王晨言自找的,要说可怜,唯一一个无辜被网暴的他才是最可怜的,他还差一点被赶出学校呢。

所以秋蝉没有多看王晨言,而是转身拉着白晓一起去称体重。

秋蝉跟白晓一样,都比之前轻了不少,大概是因为这个周末,他们俩的生活都太过丰富多彩提心吊胆了吧,反正结果是好的,老师很满意,还特意把秋蝉单独拎出来,亲自教导秋蝉跳第二幕双人舞的舞步。

秋蝉的体态与肢体表达能力一向都是最出挑的,一整个上午,老师只顾着盯他一个人看,都没管别人,让白晓偷空歇了好久。

迎新晚会的时间就在这周四,周二周三大一新生们来报道,周四举办迎新晚会,周五那群新生们就直接被打包送走去军训,军训一个月回来以后,正赶上十一放七天假。

今天已经周一了。

老师上午盯着秋蝉,下午就开始盯着所有人排练舞步,确定上场顺序,纠正每个人的舞姿,一连走了三遍,秋蝉在最后舞蹈结束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都不听话了,骨头缝和骨头缝之间都嘎吱嘎吱响。

等晚上放学,老师走的时候,班级里的所有学生们都哀嚎着倒在了地上,白晓因为屁股疼,这一下午的训练对他来说简直是痛上加痛,比秋蝉更夸张,他直接趴在地上捂着脸哭,一边哭一边跟秋蝉说:“我太后悔了,蝉,我真的太后悔了,我当初干嘛非要馋他的身子呢呜呜,要是上天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

当时整个班级里一片鬼哭狼嚎,白晓的声音也不算大,所以白晓也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但是秋蝉看到了。

他看到练舞室门外站了个冷郁烦躁的身影,正耐着性子等白晓哭完,但白晓越哭声音越大,到最后捶着地板怒吼:“我决定了,我今天晚上就要跟他摊牌说分手!”

当时整个练舞室都静下来了,就连秋蝉在一边都不敢出声——因为门口站着的那位正在缓缓走过来!

白晓依旧浑然未觉,咬着牙趴在地上碎碎念,正念的起劲儿呢,突然听见头上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

“为什么要今天晚上?不如现在就说,我听着呢。”

空气越发寂静了,白晓吸着鼻子、颤抖着胳膊抬起头来,在跟一脸冷漠的秦延对上视线的十秒钟后,白晓挤出来一脸欢乐的笑容。

“秦哥哥听错啦。”秋蝉看见白晓欢快的爬起来,一头撞进了秦延的怀里,一脸讨巧的说:“我们回去吧。”

秦延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是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吧。

秋蝉当时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心想,得啦,海王被吃进鲨鱼肚子里啦。

等秋蝉换好衣服从练舞楼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边彩霞斐然了,他从学校走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了一辆车。

熟悉的司机坐在车上,燕临渊坐在副驾驶抽烟,看见他来,燕临渊隔着好远,抬起眼眸来看向他。

秋蝉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天他们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的场景,也是他放学,燕临渊来接,那个时候他们还是纯洁的嫂嫂与小叔子,谁料时间没过去几天,燕听山都被自己亲弟弟戴上绿帽子了。

间谍不易,蝉蝉叹气。

秋蝉从后座爬上来,乖乖的坐在了后排,假装跟燕临渊毫无关系。

汽车从体校一路开会到燕家时,已是华灯初上,夜幕四合的时候了,保姆在厨房里做菜,燕听山在别墅里忙工作,燕清竹并不在燕家,而书房里除了燕听山以外,还多了一个让秋蝉想不到的人。

是秋叶。

秋叶的两条腿还被石膏裹着,他也是坐轮椅来的,而燕听山却穿戴着金属义肢,站在秋叶面前,将一份资料递给了秋叶,顺便还给秋叶倒了一杯茶。

秋叶的脸色本来就难看的要命,而在秋蝉走进来、看到秋叶这个状态、一脸惊讶的看过来时,秋叶的脸色更难看了。

“秋二少。”燕听山语气温和、眉眼带笑的说:“您的文件,收好。”

秋叶听到燕听山的声音的时候,莫名的觉得双腿一痛,咬着牙「嗯」了一声接过,但是在接到文件的时候,秋叶的脑海里却闪过了那天挨打的时候的画面。

秋叶后来专门调查过打他的那两个人,完全就是地痞流氓,被人豢养的打手,专门拿出来替人顶罪的,也就是说,秋叶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招来这两个人。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秋叶就是笃定,那两个人是燕听山指派来的。

而此时,始作俑者还转头,将秋蝉给招呼进来了。

“小蝉。”燕听山的语气温和的让秋蝉都有点不适应,感觉像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正盯着他,秋蝉赶忙应了一声走进书房,然后听见燕听山说:“我行动不便,你送送秋二少吧。”

当时秋叶坐在轮椅上,脑袋上还有一大块血痂,整个人气场阴郁,像是沉沉的压着一把邪火似的,而燕听山手里端着咖啡,悠闲儒雅的靠在办公桌边上喝茶,眉目带笑的说着话。

秋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行动不便」这四个字是在说谁,但是他还是很听话的走上前来,亲自推着秋叶的轮椅往外走。

秋蝉以前没推过轮椅,也不太灵便,别墅里拐弯、下台阶的地方还需要把控收力,等秋蝉费劲把秋叶推到别墅外面的时候,秋蝉都出了一身热汗了。

“你还没好,为什么要来这里?”秋蝉是真有点好奇:“什么工作的事儿这么急?”

而且按照秋叶的性子,不应该让助理来拿吗,怎么还自己跑了一趟。

秋叶的脸更臭了。

他倒是想让助理来拿!但是他的助理连门都进不来,燕听山的话说的好听,但就是不松口,只有他亲自来拿了,这份文件才被送到了他手上。

他前脚到了,后脚就看见燕听山站着看他,虽然燕听山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秋叶知道,燕听山就是在嘲讽他!

就因为他在宴会上说的那几句话,燕听山就如此报复他!

秋叶多少次都想摔桌子不受这个鸟气走人,但是最后又强行忍下了。

他们秋家现在一门心思都只支持他大哥,想让他大哥上位秋家,他想给自己争一把,所以才趁着他大哥在国外的时间,主动争取来了燕市。

他只能忍下这口气,暂时不发作,等找到机会,再去报复燕听山。

“用不着你管。”秋叶额头青筋突突的跳,冷笑道:“我有一件事安排你去做,过几天恒源广场开始动工,我要拿到一部分供货源,你去跟燕听山吹一吹枕头风,让燕听山给我一部分利。”

当初燕家和秋家谈合作的时候,谈的是燕家全程把控,秋家投资入股,等恒源广场建立成功之后,秋家可以按照股份分红,还享有优先、优惠购买恒源广场商务楼、商位、各种店铺的权利,秋家还可以在这个项目上挂名,以后有这种大型项目,秋家也可以上前去争一争,除此以外,燕家还需要和秋家谈两笔大型合同,帮秋家在燕市打开市场。

这个合作资金流水巨大,秋燕两家相当于被紧紧地绑在了同一艘船上。

但秋叶并不想止步于此,恒源广场这个项目还有很多油水可以捞,比如建筑,比如采购,秋叶的想法很简单,他自己手上有一批人是专门提供建材的,他只要搭上恒源广场这个项目,左手握着这群人,右手握着恒源广场,完全可以自己当中间人,左右都捞上一笔。

“这不合适。”秋蝉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多少猜到了点秋叶的想法:“燕听山不会同意的。”

像是燕听山那样骄傲的人,把成绩看的比他的性命都重要,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作品有一点瑕疵的。

“他不同意,你就想办法让他同意,秋家把你嫁过来不是让你当花瓶的,你想想你妈妈每个月花我们多少钱?”秋叶阴阳怪气的怼了秋蝉一句之后,又刻意放缓了语气,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他说:“你放心,只要你办成这件事,九月初我爸爸过生日,我给你妈妈留一个席位。”

秋蝉听到这句话时,捏着轮椅推柄的手都跟着用力攥紧,手腕都绷出了青筋。

秋蝉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妈妈这个人,其实是个顶级恋爱脑,满脑袋只有谈恋爱这回事儿,就算是知道自己被抛弃了,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但还是一门心思的往秋父的身上贴,在秋蝉出生之后的有一段时间里,秋母之前一直做着秋父见了秋蝉就会回心转意的美梦,每年秋父过生日,秋母都会想方设法的进入到秋父的宴会里。

前几次根本就没进去,后来他妈妈偷偷乔装,跟别的朋友改名换姓一起进去了,然后在宴会上去找秋父,谁料秋父一见到她,直接把她给丢出了宴会。

秋母当时几乎都沦为了笑柄,精神打击过大,甚至还试图自残、去医院吃过抗抑郁的药,秋母虽然后来一直没说过,但是秋蝉知道,秋母一直想去参加秋父的生日宴会,这几乎成了秋母的执念了。

有些时候,人的执念真的来的莫名其妙,秋蝉不能理解,秋母大半辈子都栽在了秋父的身上,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摆的那么低、为什么越被忽视践踏,越要往上凑。

明明就是个得不到的东西,而且还并不是那么好,明明秋母有时候提起秋父都恨得咬牙切齿、拼死咒骂,但是稍微跟秋父有关的一点东西,秋母还是会无法拒绝的扑过去。

秋蝉抿着唇把秋叶推到了别墅门口,把秋叶交给了等在别墅门口的秋叶司机的手里,然后冷着脸退开。

见他这幅样子,秋叶嗤笑了一声,直接让保镖带他上车,也没再游说。

秋蝉目送他走,虽然燕家别墅就在后面,他应该跟秋叶装的熟稔一点,但是秋蝉现在连一个告别的话都不想说。

秋蝉根本就不想让秋母去参加秋父的生日宴,他现在只想等婚约解除,然后他带着妈妈和钱远离秋家和燕家的纷争。

大概是因为想起了之前的那些事,秋蝉心情不是很好,他不想让燕家的人看出什么来,所以他安静地站在门外,假装自己在目送秋叶离开,实际上是站在外面发呆,缓和心情。

之前那些事,换成是一个聪慧敏感的人可能就忍受不了了,但幸好他比较笨,像是个慢吞吞的乌龟,有一层龟壳保护,所以想起来以前那些事也不是太难受,只是想了想,他就能忘掉那些,转头向别墅走去了。

秋蝉走回到别墅门的时候,还看见管家端着汤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了秋蝉,管家眼前一亮,赶紧把手里的汤递给秋蝉,顺便轻声说:“秋少爷,您看看,这是不是您之前熬给我们燕总喝的汤?”

秋蝉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是,玉米排骨汤,熬的醇香粘稠,里面的肉都炖烂了。

“燕总今天点名说要喝呢。”老管家的脸上涌起了几分欣慰与慈爱,仿佛像是一个看着优秀学生的老教师,满脸上就写着一句话:你小子干得不错。

在老管家的眼里,这场不见硝烟的燕家后宅之争正进行到白热化,而秋蝉已经将赵挽乐摁在地面上摩擦了——就这两天,燕总空闲下来,却并没有找赵挽乐,就算赵挽乐主动联系秘书,疯狂夺命连环扣,燕听山也没见过赵挽乐,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却主动提出来要喝汤。

要知道,燕总以前可是从不喝汤汤水水这种东西的,特别是燕听山要喝的汤还是秋蝉之前做过的汤。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燕总对秋少爷上心了!

老管家看着秋蝉的眼神越发欣慰。

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这一手【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实在是干得漂亮,面对小三的挑衅与存在不急不缓张弛有度,跟那种作天作地眼皮子浅的小明星就是不一样,这才是豪门夫夫该有的体面!

“秋少爷,您去给燕总送过去吧。”管家将汤郑重的往秋蝉的手里一放,说道:“去吧。”

就让老朽为少爷们先婚后爱的美满婚姻添砖加瓦吧!

而秋蝉完全没能明白老管家那眼眸中闪烁着的佩服与赞赏是从何而来,他只是愣愣的接过了那碗汤,然后在老管家的满脸笑容、双手挥送之中,进了燕听山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