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这就是她会在不知不觉中,...)

果然,阎肇默了片刻,才说:“我觉得这事儿还没完,顾教授突然之间抽干三宝油漆厂的流动血液,肯定有他的目的。”

所以说,不是阎肇把陈美兰的小情绪看得比一个大企业的生死存亡更重要。

而是因为,他看穿了顾霄的伎俩和手段。

这狗男人呐,顾霄堪城府深了吧,但他的城府,比顾霄还深。

是的,这时顾霄才启程前往新加坡,还没有喊熊大炮去新加坡。

熊大炮听顾霄的话,把企业的流动资金全部给了陈美兰,但是三宝油漆厂也要存活啊,怎么办?

他于是把房子,车子,以及熊小花的几个服装店全部抵押出去,从银行贷出款来,继续做三宝油漆。

毕竟钱是小事,事业更重要嘛。

而就在熊大炮背了一身债,举步维艰时,顾霄才把他喊到新加坡,宣布,要让他从此接手,经营自己的国际废料公司。

所以,又是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熊大炮是因为自己的讲义气,重承诺,以及坚持不懈,最终拿下国际废料公司的。

而顾霄,哪怕到临终,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也在玩弄人心,亦或说,用自己的方式调.教着他自认为,还算成材的后辈们。

毕竟曾经苏文说过,自己放他走,是为了让他把他的知识流传下去。

教书育人,散播知识,顾霄干了一辈子。

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也不像陈美兰所揣摩的,爱情比不得一条命更重要。

比不得人世间的享受更重要。

而是,他奋力拼搏了一生,同时也教书育人了一生,自认为自己还算获得了一些成就,而这成就,只为当他身死,当他在另一个世界跟苏文相逢,他能理直气壮的面对那个女人,并且告诉她,自己幸不辱命。

那时他会才觉得自己配得上曾经,被苏文的拯救。

他在精神上,才是能跟苏文与灵魂中.共颤的那个人。

他的爱情脱离了世俗的狭隘和欲.望,以及低级趣味。

而这些,顾霄从不求任何人能懂,他甚至,不屑于为人懂。

这是他的清高,他的坚持。

……

再说村里,虽说面临着拆迁,但因为安置点还没下来,家家户户也都是住着人的,今儿十一,国家放大假,这会儿下午五点,正是村里人出来闲逛的时候。

拆迁是个大话题,只要一日不定调,大家就能唾沫横飞,说一日。

一见陈美兰从车上下来,阎三爷就得喊一声:“这不美兰,你回来啦?”

“三爷,我看你精神好啊。”陈美兰笑着说。

“好,好得很呢,就不死,气死那帮王八蛋。”阎三爷目光一狭:“美兰这裤子好,叫啥,牛子裤是不是,可真漂亮。”

这老爷子,至死不脱流氓气。

陈美兰穿的是牛仔裤,但阎三爷这种老流氓,就非要说成牛子裤。

不过很吃惊于阎三爷的视力,陈美兰悄声问阎肇:“三爷能看得见?”

“能,齐松露带他割了白内障,他现在眼睛还行。”阎肇说。

阎三爷又是一句:“不但眼睛好,身体也倍儿棒,我就瞅着我那帮孝子贤孙们,他们有啥脸从我家松露手里抢房子。”

俗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

阎三爷并非完全没有任何亲戚,阎西山是侄子吧,还有好几个外甥呢,很早以前,革命年代就跟阎三爷划清了界线,不但没往来,而且还曾批.斗过他。

但最近房子要拆迁了,他们居然齐齐冒了出来,吵着要继承阎三爷的房子。

可能吗,这几年阎三爷病了是齐松露照顾,眼睛是齐松露带着做的手术。

房子要拆迁,阎三爷准备全办到齐松露名下。

给外甥们,屁都不放一个香的。

看阎肇下了车,阎三爷就站起来了:“阎肇,我发现你这人最近变懒了,我和松露那户口本的事儿,你左推右推,准备推到啥时候?”

“走吧,去您家,我去找资料,今儿帮您办。”阎肇说。

为防几个不要脸的外甥,以及阎西山那个不要脸的侄子想贪自己的拆迁房,阎三爷准备把齐松露过户到自己户口下,他早几天就找阎肇帮忙了,但阎肇左推右推,一直不肯替他办,今天可好,他终于准备帮自己的忙了。

拄着拐,阎三爷站了起来,回头看美兰:“你也来吧,不要嫌我的家脏,松露现在,把它收拾的干净着呢。”

陈美兰原来嫌脏,嫌阎三爷鼻涕抹的到处都是,从不进阎三爷家,进了门,也从不进他的卧室。

当然,村里几乎所有人都不进阎三爷家,嫌他太恶心。

就阎肇,还有去了的黄小翔,齐松露,他们愿意收拾这脏老头儿。

今天,陈美兰还是头一回进阎三爷的卧室,颇意外的,炕上干干净净,地上还铺了青砖,这是齐松露帮忙收拾的,搞的窗明几亮的。

“来来,我给你掏钥匙。”阎三爷乐悠悠的说。

阎肇看他手怎么都对不准那个锁眼儿,伸手把钥匙接了过去,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大沓诸如户口本,身份证,以及照片,五保证,孤寡证一类的东西。

“哎哎,阎肇,里头的照片你可不能拿。”阎三爷说。

阎肇快速的从中摸了一张照片,反手递给了陈美兰,并说:“我没拿。”

然后面不改色,替阎三爷锁上抽屉,又把钥匙挂回了他的脖子上。

然后俩口子回自己家了。

任是再住多少地方,这也是陈美兰最喜欢的地方。

推开院门,虽已入秋,屋后树多,但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

阎肇在西平市不过呆了半个月,居然连家里的门窗都漆了新漆,窗明几亮的。

陈美兰拿着一大沓东西,人嘛,最感兴趣的永远是照片。

而陈美兰之所以对手里这张照片感兴趣,则是因为这张照片上有几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阎西山,深遂的眼睛,比一般人更高挺的鼻梁,还有不用烫就自来成形的卷儿。

不过这是黑白照片,而且阎西山的打扮也特别怪异,他手扛一个弹棉花的大弓,咧嘴笑着,看样子是在弹棉花?

而且他跟阎三爷,还有阎西山的亲爹,以及另外几个陌生人,是站在一起的,怎么可能,亲爹和亲儿子一样大年龄,而且还能站在一块儿

再一看,陈美兰更觉得不对了,这是五六十年代的穿着,照片上的人不是阎西山,而是一个跟阎西山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当然,这不是阎西山的亲爹,因为他亲爹也在照片上。

话说,阎西山之所以外号小费翔,跟他亲爹生得当然不像,而且鼻高目深,像个外国人。这可苦了他了,有段时间斗地主,他要被拉出来批,再过一段时间,打倒美.帝了,他又成了美.帝狗崽子,还是得被拉出来批。

生于55年的阎西山,从小到大,啥批.斗都赶上了,前二十年,活的简直不如一条狗。

除了出身,就因为他的长相。

莫不会,阎西山的亲爹,不是他的地主老财爹,而是照片上这个弹棉花的男人吧?

因为圆圆,也因为小旺,陈美兰今天心情很不好。

顾霄转赠的那80万,都没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进了家门,曾经的老床,曾经的老被褥,给阎肇洗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院子干净明亮不说,就连卧室里那俩口老缸,也都干净的,能映出人影子来。

陈美兰进门就躺到了床上,捧着照片,依旧在看。

阎肇把混身拍打了一遍,拍去浮尘,脱了外套,也躺到了陈美兰身边。

“周雪琴回西平市后,跟我见过一面,她跟我说,上辈子小旺谈的那个对象,名字叫阎招娣,是盐关村人。”他先说。

看陈美兰望着自己,阎肇又说:“她说了,就是阎西山的女儿,阎招娣。”

陈美兰还以为,周雪琴没告诉阎肇,他不知道这事儿呢。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了?

“然后呢?”她问。

事实上,周雪琴在拘留所体检的时候,就发现乳腺里有瘤子了,人嘛,都贪生怕死,而瘤子那东西,没有切出来之前,谁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的。

而且周雪琴曾经跑到福建,亲手接触过沾染了核辐射的黑油。

福建那边,帮她搬运过油的人都出现了各种各样被辐射的病症,在查出乳腺长瘤的那一刻,周雪琴就意识到,瘤子可能是恶性的。

她的病是因为贪黑油,受了辐射而得的。

要知道,直到在审讯室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说出真相,说出那件事的。

因为就好比她虽然重生了,但于陈美兰的生活完全不清楚一样,陈美兰也不了解她的生活。

陈美兰曾经是高高在上的首富太太,而周雪琴,贫穷落魄,曾经在吕靖宇的公司当过保洁,那时候小旺和圆圆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她不仅往圆圆脸上泼过水,其实但凡见圆圆一回,就要冷嘲热讽一回,甚至会威胁,说些你要再不离开我儿子,我就告诉吕老板这件事,说你跟同村的男孩谈恋爱,让你妈丢脸一类的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借着圆圆的双手,让她替自己照顾小狼。

但她就是不许她跟小旺结婚。

这辈子圆圆成了名人,频繁的上电视,拍电影,还是小有名气的民歌手。

而小旺,也眼见得脱胎换骨。

周雪琴早就估计俩孩子在一起,肯定会产生感情。

她现在病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而她在进手术室前,告诉阎肇这件事。

则是想让他把小旺过户到自己名下,以及,让小旺回到西平市照顾自己。

籍此,把俩孩子给分开。

毕竟一村,同姓的孩子,要真在一起,他们这些大人不都得受村里人的耻笑?

这是周雪琴的最后一张牌,她怕自己要死,她怕身边无人照料,她想要一个儿子,而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阎肇讲完,侧首望着妻子。

陈美兰也望着丈夫,这是个难题,于他们夫妻来说是个大难题。

周雪琴想要的依旧是儿子,心要不到,身子也行。

要不是癌症还好,要真是癌症,试问,病床前,谁能比亲生的孩子更贴心。

小旺本身就是一个很勤快,会干活的孩子,所以,他能伺候得好病人,而且,即使他心里不舒服,难受,不愿意,但他必须伺候周雪琴,端屎端尿,而且必须伺候好,否则的话,同病房的人,同村的人,所有认识的人都要指责他。

就好比上辈子的阎西山,病多久,圆圆就得在病房里伺候他多久。

而周雪琴和阎西山所恃的,只是自己曾经生了那个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