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青山远望

“我需要那种讨好观众来的前途?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就觉得你爱喜欢不喜欢,我拍了我爽了,你不喜欢拉倒。”

秦思筝幻想了一下十七八岁的陆羡青,应当是一脸桀骜,比现在的内敛深沉多锋芒多张扬,整个人光芒四射。

“每一个角色都是一簇灵魂,演绎者给它一个容纳的躯壳,让它得以在世间存活,在镜头上展现。”

“我们不是操纵者,是借给他一段时间的躯壳,陪伴它走完一生。”陆羡青说完,给了他一点时间消化这几句话。

过了一会,他又苦笑了声,“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我很难从角色中走出来,通常要花一年的时间,挺多黑粉说我恃才傲物,其实我根本拍不了。”

陆羡青眼神落寞,声音也有点淡下去,带着一点无奈的苦味。

“角色的灵魂与我纠缠,走不出去的时候必须要做心理干预才能勉强正常一些,有些营销号也不是捕风捉影,我确实从出道就开始做心理干预,不然早去精神病院了。”

秦思筝手里的水瓶滚到地上,“什么?”

陆羡青闭眼低下头,语气中尽是压抑的痛苦,“很可怕对吧,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交太多朋友的原因,何幸怕别人知道我这样,人多口杂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就少跟人来往。”

秦思筝心像是被细针细细密密的扎过,找不出具体哪儿疼又像是到处都疼,他一直觉得陆羡青在这个圈子无所不能,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没想到他心里埋了那么大的苦。

他身居高位,人人以为他高朋满座烈火烹油,事实上他连朋友都不能深交。

别人肆意骂他傲慢,其实那是不得已的委曲求全,还要一次又一次的直面病情。

陆羡青拽起袖子,露出一条疤痕给他看:“我拍完戮生后,尝试过自杀,好在何幸机敏把我送医院了,不然你现在就见不着我了。”

那条疤痕已经很淡了,秦思筝还是觉得被打了眼,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陆羡青笑了下拉起袖子盖上,没让他多看。

秦思筝收回手,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何幸姐小心隐瞒了这么多年,您就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陆羡青:“不怕。”

秦思筝:“为什么?”

陆羡青伸手摸摸他的脸,“拍完了告诉你。”

秦思筝心痒难耐,抓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您现在就告诉我吧,要不然我一会静不下心拍戏。”

陆羡青伸手在他头上一敲,“刚才跟你说的全是废话?”

秦思筝眨眨眼,慢慢松开了手,几乎是同时又抓住了他,这次一下捞到了手指。

“四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陆羡青说:“不能。”

秦思筝抿了抿唇,尽管听他拒绝还是直说了,“您能不能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要伤害自己,不要……自杀,好好活着,好不好?”

陆羡青听过许多次这样的话,沈青说过,何幸说过,安宁也说过。

秦思筝看他不说话,稍有些急切的抓紧他的手催促,“行吗?”

陆羡青看着他充满期望的眼睛,沉默片刻终于点了下头,看他眼底的光芒一下子亮了起来,忽然觉得心里好像被推开了一扇窗,有风徐徐。

“一会好好拍,我不在这儿看着你你也能自然一点,你拍完我差不多也从b组回来了。”陆羡青在他头上摸摸。

安宁等在不远处,等他过来了才压低声音问:“干嘛跟他说那些?您不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病的事儿么?也从来不讲入行的事儿。”

陆羡青说:“不让他心疼,怎么能心甘情愿来我怀里。”

安宁满脸唾弃:“心机,骗我宝。”

陆羡青边走边说,“怎么是骗,我说的不是实话?今晚给你复习一下病情?”

安宁大骇:“不了不了!伤身体。”

周长江看时间差不多了,回身问助理:“去看看秦思筝状态怎么样了?准备好了就拍,抓紧时间,争取今天把缺漏都走了。”

导演助理:“我刚过去问过了,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行,准备一下,清场。”

秦思筝放下剧本,化妆师过来再次确认了一下妆,五分钟后正式开拍。

初敬从楼上下来,呵欠连天的跟老太太打招呼,“大美人儿您一大早在屋里练太极呢,我都让你吵死了。”

老太太拿着勺子去敲他脑门,“你还嫌吵,这都几点啦!太阳晒屁股咯还要赖床!”

“哎哎哎别打,大美人不能这么暴力的,优雅一点优雅一点。”初敬边说边躲,后退两步站直身子一清嗓子说:“这位女士您好,请问这本书是您的吗?”

老太太一愣。

初敬沉着嗓音,将原本清亮音色端出几分儒雅清淡:“我找了许久,请问您能把它借给我看几天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或者,这是我很钟爱的胸针,以此交换,后天我还在这里将它还给您。”

老太太眼睛微红,初敬的脸庞与记忆里的青年重叠,时光仿佛飞速倒流,跨越数年回到了隐与繁华一角的深巷。

“我叫初乐疆,乐只君子,万寿无疆的那个乐疆。”

“我知道这些话你可能听过许多次,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认识过许多女孩,她们都很优秀,但唯有你,我动了想把一辈子与你系在一起的念头,如果您暂时没有心仪的对象,我想追求您,可以吗?”

老太太背过身去狠狠抹了把眼泪,她很想像别人那样骂一句死老头子,但却从来都没拥有过这样的机会,他死在了大好年华。

做到了君子,却没做到万寿无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命,注定要孤独。

初乐疆在她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意外去世,前一晚他还在说,生了孩子就起名初允君。

允君一诺,万世不改。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到孩子出世,后来初敬刚出生儿子儿媳就遭逢意外去世,她又一个人将初敬拉扯大,看着他日渐长大,与初乐疆相似的面容,她就把自己的青春和承诺都讲给了他听。

初敬有时候会装成爷爷来哄她,偶尔也会拿来逃罪,百试百灵。

老太太嗔怪的瞪他,“洗手吃饭!”

初敬嘻嘻一笑跑去洗了手,回来看她要端锅,忙说:“我帮你端,老太太快去坐着,我来伺候你。”

老太太坐在初敬对面,打量了他一会,说:“阿敬,你要不要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