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还是挺有意思。”林储默听吴须这么说,回头看他的时候却能望见一只半眯着眼却笑意盎然的眼。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就只是让我来当苦力吧。”林储默直奔主题问他。

“没事,能有什么事儿?聊天呗。”吴须不着急让林楚摆姿势或是做任何表情,林储默却通过他手中的相机看见了影像——已经拍了好些,多半是林楚看着书并不直视镜头的照片。

“听说你削人挺厉害,幸亏我还算是你的半个老板,不然又是给你发帖,又是算计着把你奖学金工钱明里暗里扣了,应该早就被你收拾了吧。”吴须退了几步,正好同来到林储默身旁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你脾气这么行,猜出个大半还是沉住气了。”

他这么说,却不再有所动作,把相机调回预览模式开始一张张回放刚刚的作品。

林楚坐下太阳底下看了许久的书,换了不下十几种姿势来让自己躺在这个磕骨头的躺椅上能够舒服。又挑着一只腿的,又把手撑脸颊肉上的,也有干脆直接平躺下把书撑在脸上看的。

日头晒得久了难免会有红晕在夹杂汗露在脸上留下痕迹,不过他倒是看得愈发认真,细小的汗珠挂在各处,其中有一张还正好捕捉到了它垂在他下巴上即将滴下的那一刻。

林储默这才确定了自己的推断:吴须虽然和林楚一样是会没事找事的人,然而他却不会像林楚这样去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先前的发帖将他在酒吧打工的事发出绝不是他一时兴起,而之后他们亲密的照片流出散播速度如此之快应该和他也难逃关系。

但凡有所作为,必定事出有因。而这个原因,意图很显然。他口中的这个‘意思’,和自己对林楚的意思同为一种。

“所以,你想今天想说什么?”林储默问道。

“没,我就想提醒你一件事儿——人总是有一种偏见认为彼此是互相理解的,然而只要你仔细去想,你就会发现彼此间其实一无所知。而有些人,会喜欢把自己归于主要结因,总是把自己置于了过高的位置。林楚拒绝出国进修,你觉得你会是影响因素之一么?”

“没觉得。”林储默丝毫没有疑虑,脱口而出。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林楚总是有他自己想法,他足够果断,也足够坚定,若是定了心打算做的事儿,便不会因为外物的影响。

再别说,只是个自己而已。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那我再说一件事吧,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拒绝的原因么?他为什么会放弃这门乐器,为什么会放弃他曾经坚持了这么多年的过来,曾经成为他为此愿意竭尽全力去耗费时间的期望呢?”

吴须依旧带着他温和近人的表情悠悠吐词,但是话中意思并不如他面带表情这般平缓:“他只是在逃避,在畏惧,因为无法从过去的某次失败中无法走出,所以选择放开这门乐器。而你,却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盲目选择站在他那边,给了他所谓安慰,所谓的脱离孤独的感受。”

“不知道自己是否正确,所以才迫切需要一个肯定自己的声音。就因为连同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完全是正确的。而你是否想过,选择和他站在一侧的你——和你们,两个或许都是错的呢?”

“懦弱者需要相互依偎相互肯定,然后再无知无畏地并肩同行。蒙住真实情况沉浸于毫无价值自我肯定与满足中,自欺欺人。”

“而你们,是这样的么?”

灵巧的指尖随意划翻过一张张照片,屏幕上的照片已经从今天拍的换做了其他的场景——照片里的人很多,然后位于视线中心的永远只有一个。

然而一直是主角的这个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同样一无所知的,还有他自己。

“我真的,了解他么?”

☆、第 53 章

“吴须这技术就是牛掰,我半点动作没有就拿到了工钱,诶你说他总不能专门花了这几千来拍我的各种丑照来威胁我吧,。”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我赚了。”林楚把刚刚从吴须那儿收到的汇款转到他妈给他办的那张卡里,算着自己的生活费还能多撑了几个月。

乡下地方没有公交,只能叫车回去。林楚来的时候已经花了五十多大洋,本想说吴须要一块回去还能蹭他的,反正他不缺钱,接济兄弟个无所谓。倒是没想到他反常地努力工作,引得林楚没好意思提这件事,只能先和林储默一块回去。

“诶?你怎么从那儿出来开始就跟丢了魂似的?总不能是我太帅把你惊着了,吓得话都没好意思再和我说一句。”林楚瞅着林储默自打从那地儿出来就没说过话,莫名觉得他和平时都不一样。

“那你这耳根子咋不红的?以前不都红的么,难道是现在进步了终于能把臊得藏严实了?”林楚顺着他耳脊拨了下,顺便把他这个人睁着眼睛意识却在沉睡的人叫醒。

“没,我就是有点累了,毕竟干了一天活。”林储默这么说,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吴须刚刚说的那番话:林楚是怎么想的?他的意图,他的想法,还有他的过去是怎样的?

他原来只以为林楚放弃小提琴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可现在这么想来,倒是没办法视若无睹。

“你想出去么?你是因为在逃避,还是其实我也成了其中的因素之一?你是怎么想的,你又想怎么做?如果我问,你又会怎么说?”林储默心里诸多疑团不解,而最后,到嘴边又难问出口,也只是侧目看他。

林楚耳边那个耳饰印着个字母X,它有无数个面,每个面却都能清楚地显现这个刺目的X。就像方才发生的那个场景,那人对于林楚的了解远超过自己,自己却一无所知,这是林储默第一次又不甘心的感受,这样的感受他从未体会过,更别说这个缘故却是从别人身上发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