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把缺少琴弓的孤琴。

夜色沉蒙,山峰顶处似有疏星,山间越是漆暗不已。

学校和小区被街道隔开,沿丝线排布的光亮更是彰显同处于一地界却截然不同之境。

从山顶至山脚,从小区到学校。

从上至下,从右往左。

灯渐亮,人也逐渐闹起。

匆忙的脚步声,融入夜色的少年。

林楚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虽然晚了点,但还是很畅快。

逃避,怯懦,不接受评判。这把琴,全然属于自己,如最开始他握住这把琴弓一样。

与操场连接的天桥是孤黑一片,连各班教室也极少有灯光亮起。

林楚坚持向那儿跑去,似要把过往的一切甩在后头,把过去几年来压抑的情绪一并发泄。

他在黑暗中飞驰,最后终于在门口大爷的呵斥下当着他的面完美翻过大门围栏,可算是把以前没敢做的统统做了一遍。林楚不忘对大爷友好地挥了挥手,并在他抄起扫帚打算追过来包抄自己的时候再次迈开他以为的长腿飞奔上了公车。

“运气真好。”林楚庆幸自己在飞奔过马路的时候没被撞死,也庆幸自己随便上的一辆车居然还是正好能带自己回家那班。他在公车后座选了个位置坐下,觉察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的时候便是看都不看地把它做了关机处理。

“肯定是他们,指不定还要抓我回去写检讨……”林楚将双腿一并蹬在自己椅面上,双手抱着小腿弓着背窝着。眼神迷离于窗外虚景,多少也显得有点可怜。

等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更是将这种失意感渲染到了极致。

人失意的时候就喜欢来点小酒,酒量不行也要装个大爷来点小酒。就算买的是三块钱不到的劣质冰啤也得

喝出红酒香槟的高贵感。

林楚开了第一瓶冰啤,就着刚刚去卤味店买的猪肚吃得那叫一个畅快。他左手拎一听啤,右手还是坚持抓着琴弓在空中乱挥,假装自己是个统筹全局的乐团指挥家。

只不过这位独树一帜的指挥家——手里是一股卤味,刚刚吃猪肚留下的浓烈香料味。

“本艺术家,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连落跑都得怂个几年才敢。承认自己不行吧,还非要嘴硬。”

“不过我就是这么选了,现在都撑不过了还说什么以后啊。那么多厉害的人,我这样堵在他们中间不是累得慌么?倒不如当个业余爱好,没事和公园拉二胡的大爷拼个几把的。”

“这样不是很好?”

林楚坐在公园长椅上,时下无人经过。他找不到诉说的论人便是对着公园这一坛茂密的灌木丛发了牢骚——用琴弓比着灌木丛吊高了嗓子问道:

“我就问你,是不是没见过哥这么大度的?是不是觉得哥特别好,特别认清现实!”

“当断则断,且行且止的境界听过么?”

“这是什么?超脱世俗无比伦比的气质!”

林楚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这段他倒背如流,同时在当年也是用来说服他妈同意自己不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理由。当时他妈自然是没同意,为这事他爸又无辜躺枪挨了一顿前妻的批评教育。

想到这儿,林楚又闷了一听啤。透彻心扉的凉爽灌下咽喉,他心中的烦忧也算是被压下不少。

“做逃兵虽然难听,那是至少比以后憋屈到死好。”他低喃道,把喝完的这听易拉罐往前一抛——自然是不可能投中垃圾桶,他又完成了一次毁坏公共环境卫生的壮举。

“哎哎哎……”林楚本想直接躺着休息会儿,可是处于保护自幼来被他妈树立的保护环境的理念还是觉得该去把这垃圾捡好再回来瘫着。他费力地翻过身,强行摆正站不稳的身体后才勉强蹲下。

酒喝得上头,这一个破易拉罐好像分化出了好几个的样子。林楚在地上摸了好久才准确摸到有实体的那个易拉罐,在指尖触碰到冰凉铁罐的同时,又再次往已经缩短距离的垃圾桶里投。

还是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