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戏装山河 君子在野 1664 字 2022-08-24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一屋子修女打扮的护士,莫青荷体力不支,右手滑到那军官暖热的后颈,昏昏沉沉的又睡了。

这一睡又是三天。

莫青荷没想到自己真的差点死了,他在秘密训练时学过暗杀和急救,知道子弹打在哪里看起来凶险却死不了人,但毕竟只有理论,一个礼拜前在来医院的路上,感觉周围越来越冷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伤了大血管,就算将就着捡回条命,没有一两个月也下不了床。

果然,情况和他预想的一样,莫青荷每天吸氧气养病,睡一阵醒一阵,等他能被护士推着在花园里散两圈步,倚着床头看窗外的飞鸟打发辰光时,清明节已经过去了。

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北平的春天刮大风,雨水渐渐多起来,再一转眼,日头长了,天气也暖了。

莫青荷很忙,虽然枪击事故被他和沈培楠一致咬死是手枪走火,躲避了一些记者,他醒后探视的戏迷票友却络绎不绝,送匾送花祝他早日重返戏台,病房被补品和点心塞得满满当当。

他强撑着病体对探视者笑脸相迎,日日等待,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他的同志,没有一张写字的纸条,没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连莫柳初也一次没有来过。

莫青荷知道这是组织出于安全考虑暂时切断了情报线路,他在愧疚之余隐隐有些失落,因此就更关注沈培楠的动向,他希望能在恢复通讯的第一时间将有用情报传递出去,然而左观察右观察,他发现自己一点也看不懂沈培楠了。

沈培楠没回南京,借着报纸刊登的所谓手枪“走火”误伤名伶的机会在北平住下,一开始莫青荷以为禽兽发了善心,后来发现沈培楠也在把他当幌子,至于他到底在做什么,莫青荷观察了一个礼拜,得出一个结论。

“玩”。

他是真的在玩,拿白花花的大洋不当钱,打赏护士出手就是五块十块,一扔一千大洋买南洋珍珠给莫青荷镶京戏头脸,青荷夸一句哪位太太的戒指好看,他立即从洋行把最好的粉钻石和火油钻买回来由着他挑,不收还翻脸,活像与钱结了仇。

他天天约俊俏的小旦一起游香山逛八大处,夜晚上跳舞场厮混,甚至一手搂一个少年直闹到医院走廊上。但他一进病房就换了个样子,屋里一张铺白狐狸皮的贵妃榻,沈培楠每天回来,连军装都不脱就歪在上面,两条剑眉紧紧拧着,累的不得了似的。

沈培楠拼了命的胡闹,他能前一天喝到烂醉,第二天胃痛的直冒冷汗还出去交际,莫青荷看不明白,他没见过有人玩都玩的这么痛苦,只好做出贤惠的样子,用湿手巾给他擦脸擦胸膛,一边叮嘱他当心身子。

沈培楠面色阴沉,抓着莫青荷的手,道:“我的事你别管,打听多了当心没命。”

就这么白天黑夜的闹,他在北平的花花场所混出了名气,公务却彻底荒了,办公议事的人逮不着沈培楠,急得聚在医院门口吹胡子瞪眼,被西洋大夫以打扰病人休息的名义都轰了出去。

一连串折腾下来,沈培楠继戴上“连枕边人都不放过的杀人狂魔”的大帽子之后,又引来了一片说他荒唐淫乐,不顾党国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