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时间。

寇秋再次照镜子时,发觉自己眼角多了细细的纹路。许是因为这些年笑得多了,纹路都带着笑的模样,他摸过那几条弧线,心中慢慢有了底。

“我老了,”这天早饭时,寇秋对对面的男人笑道,“还能又软又白又香吗?”

蛟龙拿着调羹的手顿了顿,随即淡金色的眼眸抬起来,沉沉望着青年。

他的唇蠕动了下,分明要说些什么。

“不,”寇秋平静地笑着,将他即将出口的话堵回去了,“我不会采取那个方法。”

他搅动着面前的豆浆,道:“那样不死不活——我不想那样活着。”

蛟龙沉着脸,放下了勺子,一言不发地起了身。

系统崽子说:【爸夫生气了。】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生气。

【我知道,】寇秋说,【没事的,会好的。】

他知道男人心中在纠结什么。

明明是有方法的,靠着那个村子里的阵法,他可以汲取蛟龙身上的能量,来换取自己不知多少年的苟延残喘——寇秋甚至不用说出口,都知道男人愿意。

可是他不愿意。

他走进卧室,从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腰,经过这么多年,蛟龙的外形始终不曾变,甚至连头发丝上的光彩也未消失分毫。他只是坐在那里,背影便透出与凡人截然不同的俊美来。

寇秋环着他的腰,侧脸蹭上了男人束起来的银发。这头发是他今天替蛟龙梳的,梳时有水娃在一旁捣乱,闹着要早安亲亲,还被蛟龙生气地扔出了门。

“谁都不许亲,”回来时,男人板着脸,耳根处却略微有点发红了,要求,“只有我能。”

寇秋贴着这光洁的银发,从上头嗅到了自己熟悉的、湿润的气息。

“还生气呢?”他压低声音,轻轻地说。

男人的身形颤了颤,却并没有回答,只是近乎固执地将脊背挺得更直。他的角并没有收回去,就这样立在头顶上,寇秋眯着眼看了会儿角被阳光镀上的一层光泽,干脆直接伸出手,摸了摸。

蛟龙又是猛地一颤,一把抓住了他作乱的手,沉声道:“不要闹。”

寇秋收回了笑容,道:“你才是。”

他们久久地对视着,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青年才用力闭了闭眼,开口了。

他的声音也是干涩的,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蛟龙静静地看着他,淡金色的瞳孔忽然闪了闪。

“这对我不公平,”他握着青年温暖干燥的掌心,像是要从中汲取些什么似的,一字一顿道,“白元青,这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他的声线也有些颤抖了,他还没有那样强大,可以眼睁睁看着爱人经过岁月磋磨,老死在自己怀里。

与维持段泽本就该有的寿命不同,蛟龙对于原本便不该属于寇秋的岁月,几乎是毫无办法的。他虽然贵为神明,可仍旧是无能为力、不堪一击。

唯一的方法,只有那个阵法。

可是寇秋却要把这条能和他一同活下去的路也堵死了。

青年半抱着他,姿势如同在哄一个还未懂事的孩子。

“不要闹,”青年轻轻说,“那样被禁锢起来的痛苦,我不会让你再经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