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魏潮脸皮薄,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笑道∶“不谢,我这人脾气暴,见不得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况且,我看这位姑娘眼熟,这才出手相助。”

卫淼甜甜一笑,“我……我也觉得这个哥哥眼熟,好像见过。”

魏潮不禁想到什么,道“恕我冒犯,敢问姑娘芳龄多大是谁家的姑娘要去哪里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我们姑娘十六,父亲是卫国公,今儿出门要去法缘寺拜佛。”怕卫淼说漏嘴,香草抢先道。

魏潮长长哦了声,年纪倒是对的上,不过是卫国公家的,可见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提醒道“法缘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去了小心些。还有,章灏那厮以后再找你麻烦,派人到顺源县县衙找我,我叫魏潮。”

告别卫淼,魏潮回茶楼简单帮掌柜收拾一下,赔了几两银子,又讨来金疮药便上了马车。

马车上,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魏潮把金疮药扔给他,蹙眉道“表兄,可还撑得住”

“无妨,死不了。”

这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便是东越国大皇子乌衡。乌衡接过金疮药自己处理伤口,撑着雪白的面色问“你怎知我在安溪县”

魏潮“听闻安溪县有大虫出没,我本是去降虎的。昨日偶遇太子,经他提醒才知是有人以口技模仿虎啸,我一猜就是你。”

近来东越国发生内乱,东越王惨死,乌衡遭追杀一路逃亡酆京。绝境下他身受重伤,只能以虎啸扰乱追兵视线,拖延逃生的时间。

魏潮安抚∶“表兄莫要担心,母亲和父亲已前往东越都城渔阳,只要联合旧部一定能剿清乱臣贼子,迎你回去。”

“渔阳现在危险重重,你速速去信给姑母,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魏潮一笑,“放心吧,母亲心中有数。”

想到方才茶楼中魏潮救下的女子,乌衡道∶“前几年听闻桑云和小表妹都死在了乌水镇,为何表弟还在找她”

说起这个话题,魏潮严肃地摇头,“死在乌水镇的不是我妹妹,既然没死就要继续找。顺源县商客往来众多,消息最是灵通,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线索。”

乌衡不解,“你为何肯定死在乌水镇的不是小表妹?”

“这个不方便与表兄说,总之我与父亲母亲都很确定,妹妹还活着。表兄是随我去顺源县养伤,还是……”

乌衡有自己的打算,“不用,我跟着你反而容易暴露行踪,入酆京后找个地方放下我就是。”

卫国公府近日气氛沉重,丫鬟小厮个个低头办事,大气不敢喘一下。这一切都是因为几日前恭谦王妃举办的赏花宴上,八小姐卫瑶出丑了。

据说赏花宴那天,卫瑶头戴一支别致的红宝石玫瑰簪子,原本很是出风头,但不知谁提了句红宝石颜色不对,众人便纷纷疑心,那只簪子是假货。

为了面子,卫瑶确实找人作假仿制了原本买不起的玫瑰簪子,当时被眼尖的人看出端倪就没有脸继续赏花了,只能寻个理由匆匆离开。

但她的离开,更加深了众人的怀疑。堂堂国公府千金竟然用假货,酆京勋贵圈子中都传开了,连平日要好的小姐妹与卫瑶也断了来往。

杨氏因为这件事,愁的白发都多了几根,她心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头顶勋贵世家的名号,是荣誉,又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这没落的国公府,撑不下去也得撑。无论里子再怎么空,面子还是要维持住的。于是,杨氏认真考虑了一番卫瑶前几日的提议,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天傍晚,卫长东下值回来,杨氏把整理好的账册推到他跟前,语重心长说∶“老爷自个看看,府中库房亏空成什么样子。实话告诉您吧,现在姑娘们出嫁,嫁妆能凑出三十箱就不错了。”

府里的几个姑娘们年岁相差不大,这几年肯定要陆陆续续出嫁的。庶女她可以不管,但卫瑶是嫡女,嫁的又是王府世子,嫁妆肯定马虎不得。

卫长东脸色也不好看,他知道府里缺钱,但到手的俸禄就这么点,这几年与章氏关系淡淡捞不到钱,叫他去哪里找银子呢。

他问“夫人有何办法”

杨氏就把接卫淼回府,下嫁商人的想法说了一遍。

”老爷别忘了,小六娘本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以她原来的身份,也不会有什么好姻缘。我们肯给她找个富裕的,保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已是仁至义尽,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卫长东犹豫,“但她名义上是卫氏的子女,下嫁商人不好听。”

这时,卫瑶哭着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卫长东跟前,“父亲,现在酆京人人都在取笑女儿。若出嫁时再丢一次脸,女儿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就算嫁进王府也被人看不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杨氏瞪她,“莫说糊涂话!”转而又柔声对卫国公道∶“江南来的那位齐先生,不就有意娶世家女子。若小六娘与他的婚事能成,以后去江南生活,名声也不要紧的。”

卫瑶双眼通红地看着卫长东,卫长东叹气,妥协道“明日我去问问齐先生的意思,若他有意,就把小六娘接回来成亲。”

自然了,卫长东也有自己的考虑,若与齐先生成亲家,说不定江南港口的生意,他也能分一杯羹。

就这样,三人几句话间,心平气和地就把卫淼的婚事安排了。

到了四月,谢疏钰要去西京一趟。临走前一天,他抽空回了一趟澄院,谢疏钰到的时候,少女正趴在池子边玩水。

卫淼一截皓腕伸进水里,逗弄池子里的小鱼,鱼儿也被她洁白的肌肤吸引,围着她的手腕游来游去。

谢疏钰怔怔望了好一会,才假意咳嗽声,“水水,过来。”

“钰哥哥——”

卫淼从池边爬起来,小手湿哒哒地就跑了回去。好像无论过多少年,她都是这样,只要谢疏钰一叫水水,卫淼就会义无反顾地跑向他。

到了跟前,卫淼在谢疏钰衣服上擦擦小手,说“水水想…想出去玩。”

今日是浴佛节,时人崇尚佛法,城中世庶皆万人空巷,摩肩接踵地往寺庙中挤。就连法缘寺也热闹起来,一大早香客络绎不绝,撞击的钟声久久回荡在山林间。

不过浴佛节,酆京最热闹的地方就属大相国寺了。大相国寺不仅可以拜佛上香,还可赏花游玩,更有些稀奇古怪的园子会在今日开放。

反正大相国寺距离澄院不远,谢疏钰就带卫淼出门了。

路上,谢疏钰想起一件事,说“过几日,哥哥要带水水去一个地方,以后就不住在澄院了。”

卫淼好奇,“去……去哪儿”

“皇宫。”

卫淼隐隐知道皇宫是皇帝住的地方,但她的小脑瓜想不了太多东西,只问∶“钰哥哥也去吗?

谢疏钰捏她的脸,“自然,哥哥也住那里。”

他这么说,卫淼就放心了。她不在乎以后住在哪里,只要能和钰哥哥在一起就好。

到了大相国寺,远远地就能望见乌泱泱的人群。下车后卫淼抓住谢疏钰的手,两人挑了一条人少的小径走。

旁边有卖蜜沙冰的小摊,天气炎热生意很是不错,卫淼犯馋了,“我……我要吃冰。”

香草不敢去买,要知道殿下平时管的可严了,冷的凉的都不许水水姑娘吃。

“钰哥哥,要吃。”

谢疏钰被她磨的不行,只得掏钱买了一份,卫淼如愿吃到蜜沙冰心里高兴,舀一勺喂到谢疏钰嘴边,“钰哥哥……也吃。”

旋即,她想起来,钰哥哥嫌弃她的口水,肯定不愿意吃她吃过的东西的。

卫淼也不觉得尴尬,自己吃掉了。谢疏钰看她唇边沾了一点绵密的豆沙,忽然间很想知道那碗蜜沙冰的味道。

他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就听卫淼道∶“吃完了,好少呀。”

谢疏钰语气沉沉,“不准再吃了。”

卫淼虽然贪吃,但也知道这东西吃多了肚子痛痛,哼哼唧唧跟着谢疏钰进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有很多不同的园子,有的能赏花,有的能泛舟,全部都逛时间来不及,谢疏钰问卫淼想逛哪个,卫淼指着不远处,道“里面有……蝴蝶,水水要扑……扑蝴蝶。”

原来她想去的园子,是比翼园,然而两人刚到比翼园门口,就被拦住了。

一个小沙弥拦住二人,道“施主,比翼园只有夫妻能进入,您二位是……兄妹?还是夫妻?”

卫淼尚未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就见谢疏钰朝小沙弥扔过去一琅金子,继续拉着她往里走。

小沙弥口中连连阿弥陀佛,再次把他们拦下,“施主,使不得使不得。您二位若不是夫妻,这比翼园就进不得,这是规矩。”

听说不能进,卫淼就很失望,“可是我……我想扑蝴蝶。”

“那您二位到底是不是夫妻”小沙弥认死理地追问。

谢疏钰看一眼卫淼,小姑娘低垂着脑袋,不能扑蝴蝶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罢了,说个谎话而已,又没什么。

谢疏钰拉起卫淼的手,声音淡淡,“嗯,是。”

小沙弥道“早承认不就完事了,那公子带上您的夫人进去吧,金子还您。”

比翼园只有夫妻可以进入,香草等人就候在了外面。园中景致颇好,几对鸳鸯在湖中嬉戏,红豆树花朵繁盛,但最引人注目的,还属满园飞舞的蝶。

卫淼小手拿起团扇去扑蝴蝶,她今日穿的是玉色堆花襦裙,一条镜花菱披帛搭在腕上。许是被她裙子上的花朵吸引,又或许蝴蝶喜欢卫淼与生俱来的花香,纷纷围到她身边。

卫淼唇角笑意漾开,一把轻罗小扇不时挥舞着,春光好像在她身上停留住了。

谢疏钰远远看着,莫名呆住。

很快他便发现,不止自己在看,周遭不少已成婚的男子,都三三两两驻足,朝卫淼的方向望去。

谢疏钰心底忽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他想筑一座金屋,把人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