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与他互不相识,却用这种异常热情的态度,这让甄尧不得不将眼前这人的笑脸与七年前曾氏的笑脸重叠在一起。

这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感觉。

所以甄尧只是礼貌性地对他点了点头,便低下头继续对付自己手上剩下的一张饼。一边吃着,他一边又有些犯难。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吃了这顿之后,他也许要为这几天的每一顿而发愁。

对面那人才安静吃了几口,便又找他搭话:“阁下似乎并不想与我说话?”

甄尧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对方又继续道:“观阁下气度,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如此打扮,莫非是有什么困难?”

这般说辞,听起来倒并非是有什么别有用心的意思。甄尧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家乡匪贼横行,不过是逃难过来罢了。”

对方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他冷淡的态度而知难而退,而是继续道:“观阁下的年纪,恐怕还未及冠,不如与我结伴而行,彼此之间也有一个照应?”

甄尧挑了挑眉,好笑道:“阁下难道看不出我是个武人,与我结伴,不怕我谋财害命?”

他眼尾微翘,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他不知道的是对方正看着他那双澄澈清亮的眸子,然后笃定地摇了摇头:“在下未曾看错过人。阁下也并非那种人。”

甄尧道:“既然郭兄坚持,尧也却之不恭了。”

他并非愚笨的人,对方如此坚持与他结伴不过是出于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出于一种欺骗,另一种就是因为长安实在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多一个人反而多一个照应。

而对方既然已经看出他怕是有什么困难才如此狼狈乔装,那么便应当没有什么好图谋的。

甄尧如此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额头上已经变成疤痕的伤口,心里反而坦然。

他见对方朝着酒台那边要了一坛酒,不待碗来便扯开坛塞深深地长吸了一口酒香,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这般潇洒率性的人,怕也不是什么奸人。

甄尧把自己背上的佩剑取下来放在离手不远的地方,接受了对方所馈赠的一碗酒。说实话古代的酒纯度低,尝起来就像是米酒一样,还有一股酸味儿。

他将那碗喝下,便拒绝了对方再要给他续上的美意。

郭孝太过于热情,一边喝酒一边要与他聊些话题,“小兄弟既已知道孝的名字,为何不让我有机会以名相称?”

甄尧道:“在下姓甄,名尧。”

郭孝将手指伸入酒水中,然后用蘸着酒的手指在桌面上写画几笔。他那双手是典型的文人的手,根骨分明,白皙而且修长。握笔的虎口和内弯的指腹处都有一层薄茧。

郭孝悠然笑道:“好名字!”

“观尧弟形貌,似乎年纪还小?”

甄尧本该反感他这般问法,抬头看到郭孝那张光风霁月的脸时却烦躁顿消,于是点了点头,说自己不过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