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九天抬起头，那双总是透着沉稳的瞳孔是一片暗红色。

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薛连宸被骇得说不出话：“掌门师兄，你……”

横九天摆手挣开他，示意没事。

薛连宸心中却是惊涛骇浪，难怪掌门师兄要封闭山门，让其他人离开。

如果他们得知昆仑掌门走火入魔，再加上之前那么多昆仑弟子要被转化为魔族，昆仑还有着大量的魔气，不管怎么说都会与魔族联系在一起。

可薛连宸说不出责怪的话，也没有质疑的勇气。

他眼睁睁地看着门下弟子死于战场，疼爱的女儿及剩余弟子死在自己的接班人手中，最后埋葬在了深山中，他并没有表现的那般无动于衷，痛苦到快要失去理智走火入魔。

可他还强撑这一口气，他不能容忍自己走火入魔拖累昆仑，昆仑与魔族必须没有任何干系，为此宁可封闭山门。

所以要求他们三缄其口，只有在昆仑没有压制住魔气才能说出来。

他没资格指责这位为昆仑付出了一生的师兄，他视昆仑为一切，殚精竭虑，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此时横九天看向江清寒的眼神中透着难以分辨的情绪和锋锐。

他忽然疾步朝江清寒走去，一双手狠狠抓住江清寒肩膀：“清寒，你看到没有！你看到你的师兄师姐他们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听到你的师兄怎么说的了吗？身死道消，不坠昆仑之名。”

他手中愈发用力，江清寒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鼻尖是刺鼻的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周围是未消散的魔气。他双眼通红地重重点头，喉间带了一丝哽咽：“弟子看到了，弟子听到了。”

那样惨烈地赴死，是他此生铭刻于心的画面。

江清寒直直注视着面前的师父，银色从鬓角逐渐蔓延至发尾，只是一瞬间，他的师父就老了。

可横九天熟视无睹，发红的眼睛只是紧紧盯着江清寒，似痛恨似求救：“清寒，此事之后昆仑必将没落，峥嵘他们都不在了，昆仑要交给你了，你要肩负起昆仑，有朝一日，你一定要剿灭魔族，将他们全部剿灭不留后患，一定要带领昆仑重新走上巅峰。”

江清寒满目惶恐：“不，师父，我……”

他何德何能！

薛连宸拉开他的手，狠狠皱眉：“掌门师兄，你在说什么！他才多大！”

江清寒还只是个孩子，就这样将昆仑交给他要他肩负起昆仑，是不是对他太过苛刻了？可一对上横九天的眼睛，他便知道对方听不下去。

横九天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稳重，他神色癫狂，目光接近凶狠地盯着江清寒：“天萧说你是能拯救昆仑之人，那你就给我做到！你一定要给我做到！昆仑不能绝于我手！”

江清寒喃喃道：“师父……”

他想问将他收为弟子是不是因为预言，可嘴唇开合终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在这样的期待而沉重的目光下轻轻点头：“弟子知道了，弟子会尽力。”

横九天犹不答应：“不行！不止要尽力，你还要拼命，你一定要带领昆仑恢复以往的荣光，你快点说！”

薛连宸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横九天隔开了，师父和长老都还在，哪里轮得到弟子去拼命。

至少这样一想，心中又是一阵苦涩，战场上拼命的都是弟子。

身后忽然传出重重的相撞声，薛连宸回头已见江清寒半跪在地上，抬起眼时，少年清俊的脸上是再坚毅不过的神色，他好像一瞬间长大了：“从今往后，我便是昆仑的大师兄，上则心系苍生勤加修炼，下则尊师重道爱护师弟师妹，视昆仑名誉利益高于自身一切。”

对他而言，师兄这个词从来不是简单的称呼，而是肩负着重大而浩渺的责任。

两人沉默着看了他一会，横九天又变得像一位普通的长者殷殷嘱咐，眼含希冀，“清寒，昆仑就拜托你了。”

得到江清寒的承诺，横九天这才盘腿坐下，他拿出掌门印，他不能入魔，至少在这之前他要封印山门，不能让昆仑成为修真界的笑柄。

薛连宸移至江清寒身边，几番犹豫后开口：“掌门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你一个弟子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江清寒从地上起来，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一定不会好看。

“长老，清寒心中有数。”他勉强让自己的语气正常：“还有几个师弟师妹在山脚，能麻烦长老去把他们带回来吗？我答应过他们很快就会接他们回来。”

薛连宸忙不迭道：“好，我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