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 181 章

乌泽圣懒散地坐在扶椅上,一手倚着额角,抬眸望向方才进到屋子里的陆知杭,身上只随意地披着一件颜色艳丽的外袍,胸口结实有力的肌肉大大方方地敞开着,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清隽容颜,晦涩的眸子登时亮了几度。

“情难自禁,还请郡王殿下见谅。”乌泽圣坐直身子,脸上的□□还未彻底消散。

“人之本性,王爷无须在意。”陆知杭神色从容地回话,视线隐晦地从乌泽圣软了半边的腰挪到床榻上,在看见床榻上沾了不明液体的玉杵时,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在自己进来之前,这屋内除了乌泽圣外不见人影,无须多加揣测就能得出这玉杵是何人所用,偏生对方还浑不在意展露在自己面前。

倒不曾想过瞧着坚实精壮的乌泽圣原来和张铁树好的是同一口,不爱走后门,偏偏喜欢被走后门。

陆知杭对此并不关心,只是在颠覆自己之前先入为主的观念后,产生了些许惊讶,他淡定地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道:“不知王爷请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自是爱惜郡王殿下的才华,欲邀你造福汝国子民,郡王在晏国的几桩事迹本王可是如雷贯耳,竟连不治之症的疟疾都被你惩治了去,怎不让本王心生爱才之心?”乌泽圣舌尖掠过下唇,过分漆黑的眸子贪恋地流连在陆知杭的脸上。

藏于广袖下的手掌轻轻握了握,陆知杭忍住乌靴在那张脸碾压的冲动,面不改色地说道:“王爷这么信得过晏国人?信得过在下之才能辅佐您开创盛世?”

“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就只有汝国,郡王是心系百姓之人,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是谁的天下又有何干。”乌泽圣悠然自得地把玩着杯盏,漫不经心道,“郡王之才常人难以企及,本王自是信的,此次相邀就是想听听郡王殿下的抱负,看看你我眼中的大好河山有何分别。”

闻言,陆知杭眉头一挑,这乌泽圣是仗着身边有几十万大军才敢大放厥词,但凡在北陵城内敢说这些话,怕是得吃尽苦头,可惜陆知杭就是有心让人见识下社会的险恶也不成,毕竟乌泽圣有嚣张的资本。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相触,陆知杭向来是个识时务的,讲些好听的场面话他擅长得很,口若悬河与之论了大半天的道。

二人在屋内都聊了些什么,旁人自然不得而知,据当天守在门外的士兵来说,只记得汝南王心情似乎不错,连带着还让那些看守在庭院的守卫们对陆知杭都恭敬些,万万不能触怒了贵客。

乌泽圣的嘴严实得很,就是畅谈得再欢喜,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都没吐出点信息来,这一趟陆知杭没能刺探到什么军情,不过至少不用担心那些看守的士兵擅自闯入他的卧房,能放心些烧制迷药。

许是天公作美,乌泽圣接连几日都被身上的杂事缠得脱不开身,加之乌霍栾步步紧逼,夺权心切下,这一方偏僻的庭院倒没什么关注,至多就是乌泽圣贼心不死,忙得头晕眼花还不忘给他这送些新奇物件来。

陆知杭提炼曼陀罗的间隙不忘了打听泽化城内的情况,奈何他困守在庭院内,守军又不愿多言,探听到的消息并不多,两天来忙忙碌碌总算得到了足量的迷药。

随着时间的推移,乌泽圣两兄弟间的矛盾只会逐渐加剧。

今夜的泽化城府衙稍显不同,哪怕困在庭院中的陆知杭都能敏锐察觉到氛围格外凝重,好似山雨欲来。

陆知杭为了谋求外出的机会,好不容易让乌泽圣放下手头的事情来一趟庭院,只是原本答应得好好的,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出了变故,许是有什么要事处理,不仅乌泽圣不见人影,就连府邸的守军都肉眼可见的疏散,应是调了不少的兵力离开。

听着屋外嘈杂仓促的脚步声,陆知杭闲庭漫步到院落的门栏边,端详着守军中形形色色的面孔,以及那一队又一队从门口路过的汝队。

守在两侧的汝国士兵目光略带怀疑地望向他们跟前踱步的俊秀书生,还不等他们出声询问,陆知杭就先行开口:“可否再送一碗饭来,晚膳的饭菜不合胃口,这要是空着肚子,半夜怕是该辗转反侧了。”

几位士兵没料到这向来闭门不出的晏国人,两次来找他们都是因为肚子饿了,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腹诽几句饿死鬼投胎,碍于乌泽圣的命令不好亏待了他,只得冷冷道:“等着。”

“多谢诸位了。”陆知杭线条分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反倒让几位语气不好的汝国士兵有些尴尬。

这会儿已是戌时,寻常百姓家早已酣然入梦,特意为了陆知杭再开一次炉灶,等到忙活完时已经到了戌时五刻。

“饭到了。”身量高大的汝国士兵一板一眼地说着,把饭菜随意放在桌案上就准备离开。

陆知杭眺望身后被夜色遮蔽的庭院,转而对着正欲离开的汝国士兵说道:“将军且慢。”

一声将军直接把面容冷硬的汝国士兵听得心神荡漾,他克制住内心隐秘的自得,并未责怪陆知杭的多言,清了清嗓子问话:“有何事?不该问的可不要多嘴。”

“非也,在下只是想请将军帮个忙。”陆知杭从木椅上站起,言谈举止皆从容得体,让人无端生出些许好感。

那汝国士兵被他的平易近人唬得一愣,但仍旧没有忘记来此的职责,连忙皱起眉头警告道:“我劝你别有什么歪心思。”

“将军多虑了,身在泽化城,又怎敢动什么歪心思,就是今日瞧见床头那有几只老鼠作祟,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自是不敢上前,若是将军愿意代劳,日后定在汝南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陆知杭长长叹了口气,指着卧房最里头的床榻道。

抓几只老鼠不算大事,那汝国士兵心底虽瞧不起,但也不介意替陆知杭驱赶,一听到他还愿意在乌泽圣跟前说好话就更乐意了,汝国士兵随意瞥了眼陆知杭单薄的青衫,拍着胸脯保证:“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在这儿等着便是。”

“将军英勇。”陆知杭一本正经地夸赞着,双手抱拳目送那士兵往卧房的最里边走去,脚下乌靴跟着一块往前踏去,轻笑道,“将军当真是解了在下的燃眉之急,如此英姿不亲眼目睹实在可惜。”

一句话悄然驱散汝国士兵心中的疑虑,反倒被他夸得有些飘飘然,搁以往哪有像陆知杭这等品阶的人对他说好话,虽说是个晏国人,但怎么也是个从一品郡王不是?

汝国士兵的嘴唇不自觉咧开,小跑着就要冲到床头去捕捉老鼠,只是这步子还没迈过去,一双白底乌靴不知何时就伸到了他的身前,他还未做足准备就踉跄一下往床头扑去。

整张脸与绵软的被褥撞了个正着,闷哼声随之而来,不等汝国士兵挣扎着起来,鼻尖一股奇异的味道就钻了进去。

“将军?”陆知杭拍了拍对方的肩头,不见有任何回应,他手中拿着的帕子紧紧捂住鼻子,小心翼翼翻过汝国士兵的半张脸,朝对方的鼻息探去,不出所料的一片平稳。

陆知杭确定对方昏睡过去后,唇边掀起淡淡的笑意,这才把床榻上留下的证据都清理个干净,深怕汝国士兵在屋内停留的时间过长会引起旁人的猜疑,又赶忙把对方身上的甲胄都剥了下来。

“时不待我,得趁着府邸上看守力量薄弱时出去。”陆知杭替那昏睡过去的汝国士兵盖好被褥,佯装是自个睡着的模样后就匆匆走到桌案上。

他并不指望今晚能逃出去,但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趁机寻找秦侍卫等人的踪迹,筹谋布局一番岂不是浪费。

陆知杭瞥了眼木桌,而上边摆放整齐的饭菜尚留着余温,他旋即将那些吃食都一一放回提篮中,在收起最后装着饺子的盘子时,神情微微怔住。

他记得汝国是没有饺子这种吃食的,且离得近瞧时才发现这边边上的饺子似乎蒸得半生不熟。

以在庭院住下的几日来看,乌泽圣可不见得会细心到专门让人给他送饺子来,而堂堂汝南王要真特意吩咐庖厨备些饺子,庖厨们就不可能蒸得这么敷衍,不怕上边的人怪罪。

“古怪。”陆知杭面上若有所思,想到他在这儿至少还有个梨姠算是线人,以及那鱼腹藏着的匕首,持着宁肯认错不肯放过的念头,手脚麻利地把饺子整个撕扯开来,在看到层层肉馅裹挟着的薄纸时瞳孔猛地紧缩。

陆知杭余光隐蔽地向门外看去,见那些守军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头的不对劲,这才拿着涂了蜡的纸往角落处走去。

“幸好没有错过。”陆知杭长长舒了口气,缓缓将手里的蜡纸展开,一字一字地阅览着梨姠送来的信息。

这信送得确实有些巧思,正好选了戒备松散的时候把信藏在饺子里头,为了信上的内容不被污损、误食还专门把皮蒸得不够熟,可惜偏偏撞上了陆知杭准备出府的时候,要不是他觉得不对劲试着看看,就该阴差阳错和这封信错过了。

蜡纸上的信息篇幅并不多,言简意赅地说着今夜北陵城的军队将攻打泽化城吸引火力,而她则会想法子接走陆知杭,让自己在庭院的屋子里等着便是。

“就算前线打仗,城内也得有数千人的守军,怎么带走?”陆知杭眉宇间泛起些许疑虑,就着一旁的蜡烛把手里的信纸点燃,看着上边留下的晏国文字慢慢被焚毁,脑海中闪过几位太医和秦侍卫的模样来。

就算梨姠有办法将自己接走,被关押在城东地牢的秦侍卫等人又该如何,要是直接闯进去的话,必然在泽化城内闹出极大的动静,到时候说不准谁都走不了。

叩叩——

正当陆知杭忧心忡忡时,靠在墙上的书架诡异地响动了一下,他耳力向来不错,顺着细小的动静向那书架下的地砖看去,不出所料的传着敲击声。

在听到声响的瞬间,陆知杭的脑中就想起了自己方才随口编的借口,可此地虽是府邸中较为偏僻的位置,但也不至于真有这般明目张胆,不怕被打杀了的老鼠才是。

陆知杭下意识朝那已经化为灰烬的蜡纸看去,脑中顿时生出了个念头来,他赶忙把那梨花木雕琢而成的书架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