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 167 章

他们在发现太子意图谋反时,就有了让云祈恢复男儿身的念头。

错过太子和皇后伏诛这会坦白,后面就是有理也不好说清楚了,虽说担着不少的风险,但这绝佳的机会万万不能失。

云祈总要恢复身份去争一争皇位,而他自己手中有符元明留下的丹书铁券可留下一命,只是以皇帝对符尚书的嫉恨,这东西用出来怕是有碍仕途,云祈显然也明白,但皇帝年岁大了,这龙椅也坐不了多久,陆知杭愿意蛰伏一段时间。

往好了想,说不准都不会到这般境地。

云祈注视着陆知杭看似闲适平和的神情,冷若寒潭的眸子情绪翻涌,他阖上双眼,平复过后才迎着皇帝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用着许久不曾用过的男声叩首道:“父皇,儿臣本是男儿身。”

清冷舒缓的声音如涓涓细流淌过心尖,许是不常用原声说话的缘故,还含着些许低哑,落在旁人耳中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惊得殿内众人愣住,陆知杭适时地露出一副受了惊吓的姿态,久居病榻的皇帝更是身形一个踉跄,险些从床榻边滑落下来,幸而身边的宁贵妃的震惊过后,手疾眼快地搀扶住了皇帝,这才幸免于难。

皇帝理好凌乱的发丝,嗫了嗫嘴唇,脑中不断回荡着云祈低沉如琴鸣的男声,比之太子造反还要让人不可置信。

他有些犹疑地摸了摸自个的耳朵,瞥向一旁的陆知杭,见他也是面露惊讶像是蒙在鼓里,便抖着手指向那面不改色的俊俏人儿,惊呼道:“朕……朕这是耳鸣了不成?”

“陛、陛下应是没听错。”宁贵妃替皇帝顺了顺背,脸上惊疑不定。

就连早已一片死灰的乔皇后在听到云祈所坦白的事情时也是瞪大了瞳眸,眼底溢满了不可置信,当年若非盛扶凝产下的是女婴,她怎会让这贱人的骨肉好好活到这么大岁数。

环顾四周每个人脸上古怪的表情,皇帝总算如梦初醒,确定不是自己耳朵出现,亦或者是太盼着云祈是皇子出现幻觉,而是他那天人之姿的‘皇女’当真是男儿身才喘着大气拍拍胸口。

“当真是男儿身?”皇帝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自上而下打量起云祈来。

不得不说,云祈不论是样貌还是身段都生得极为出挑,美得雌雄莫辨,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其五官英气凌厉得不像女性,身量颀长消瘦,可因为胭脂和衣着的遮掩,加之长久以来的刻板印象,还真没有人去怀疑过。

云祈白皙得有几分病态的脖颈被衣领遮住大半,从旁人的视线来看是瞧不见突出的喉结的,皇帝只觉得有些目眩神晕,想伸手去将人扶起来,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亏待,神色逐渐复杂起来。

“当真是。”云祈挺直腰板,不紧不慢地回道。

皇帝在镇阳殿内来回踱步,从他略显急促的步伐就能得知他内心的复杂,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接受了这

件事,在绕了几圈后总算缓和下激动的心情,梳理完情绪后又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来。

“那你……你娘为何要欺瞒朕?”皇帝抖着手质问,在天降皇子的惊喜过后,云郸不免想起了心爱女子的欺瞒,一时之间喜色又成了愤懑。

他出身皇家,何曾对一位女子如此纵容,可对方对自己不予理睬就罢了,就连在这件事上都要串联外人来骗他,一骗就是二十年,怎能让云郸不感到委屈,甚至在脑子里脑补了一通。

见皇帝理智尚存,并未因为他们欺君而在盛怒之下斩首,云祈克制住心底的嘲弄,皱着眉头垂下眼睑,似是委屈到了极点,低沉悦耳的声音透着几分颤音:“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云祈突然来这一出着实把皇帝惊得够呛,质问的不该是自己这位苦主,怎地你自己反倒先委屈起来了?

皇帝张口就要呵斥,可又想到云祈三番两次立下大功,又是他至亲骨肉,瞧着本性纯良,说不定事出有因,那怒火还没上涨就先奄耷了下去。

“莫非是有什么隐情?”皇帝大步走到云祈跟前,难掩其中的焦急。

被撇下的宁贵妃一对柳叶眉轻轻皱起,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就生起了几丝忧虑,现在见皇帝非但没有怪罪云祈的欺君之罪,反而担心他受了委屈,宁贵妃心里就有底了。

本以为太子和乔家落马,正是她和幼子得势之时,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就这么任凭皇帝问下去,说不准这事就大事化了,小事化了了。

宁贵妃死死地盯着云祈,恨不得在他脸上瞧出点什么来,现在出言打断亦或者胡搅蛮缠非是上策,可就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在宁贵妃暗暗着急时,云祈却是率先把目光投射到了面如死灰的乔皇后身上,清冽的声音隐含切齿的恨意:“逆贼乔氏应是清楚得很,当年为了保云磐储君之位,使了什么下作手段。”

皇帝循着云祈看着的方向望去,被直呼其姓的乔皇后眼皮都没抬一下,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到了现在的地步,再差又能差到哪去了,不过是落马后的清算。

皇帝一手背在身后,重复了几遍云祈的话,像是明白了什么,又猜测不出具体的缘由来,神色不由多了些急切,还没等他追问,云祈就娓娓道来了。

当年徵妃正当宠,皇帝日日盼着其怀有身孕,甚至私底下曾对王公公提及,若是诞下龙子的话,就要废了云磐的太子之位,可帝王哪知无心的话偏偏就传到了乔皇后耳中。

盛扶凝年轻貌美,怀孕不过是时日问题,为了保全云磐的地位,乔皇后利用后位之便安插了不少眼线,还没等盛扶凝自个察觉就被皇后先得知了对方怀孕的事,几番暗害都没能把腹中胎儿流掉,只能另寻他法。

徵妃与允王的那些坊间传闻谁人不知,她设计让皇帝目睹了徵妃与云岫独处的一幕,虽说没什么出格的举止,但入宫半年未曾有孕,只与云岫会面后不久就被诊治出身孕,日子一算还大差不差,怎能不让皇帝生疑。

盛扶凝性子刚烈,见皇帝不信也懒得与之争辩,执意在冷宫中忍着苦楚,至于她为何要借助云岫之力瞒下云祈的性别,只因她生性聪慧,早就从皇帝绵薄的子嗣里头看出了点什么,又亲身经历了身边几位姐妹孕初就流产的事和皇后背地里的加害。

云祈说着这些往事时,眉宇间的苦涩并非作假,要不是顾忌人多眼杂,他就连那丝杀意都不愿掩饰。

听着对方清晰地诉说着当年的往事,皇帝脸色有些许恍惚,像是承受不住般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喃喃自语:“竟是朕害了扶凝……害了祈儿。”

云祈虽不屑于皇帝展露出来的那些虚情假意,可死去的人在云郸心里多多少少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美化,他在言及当年往事时,有意地编造了部分。

例如……他娘亲在冷宫中时常以泪洗面,痛恨皇帝为何不信她是清白的这类话,云祈说出来时语气都是抖着的,更是听得皇帝无地自容,痛心疾首得恨不得回到当年挽回。

陆知杭作为看过原著的人,听着云祈大部分都在胡编乱造,企图让皇帝心生愧疚,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要不是情况不适合怕是要憋不住笑了。

不过……他也清楚,云祈之所以这样做,除了以帝王的愧疚为日后登上帝位做铺垫外,还为了自己,为了让陆知杭不至于受到太大的责罚,再厌恶都能面不改色地说下去。

“这么多年来乔氏势大,为了活命儿臣只能忍辱负重,如今乔家被抄,皇兄被废才敢与父皇说出实情,既是为母伸冤,也是为了还儿臣一个公道。”云祈音量虽不高,每个字却说得清清楚楚,沉重的语气仿佛嵌在了众人的心头上。

皇帝乍一听闻更是神色动容,浑浊的双眼瞪着乔皇后,恨不能把这毒妇手刃,不仅谋杀亲夫就能他的子嗣和爱妃都惨遭毒手,适才处以绞刑还是心软了。

乔皇后听到这话只是冷笑一声,云祈编造的那些她是不知,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被扒了个干净,将死之人到也不惧,见云祈恨得咬牙切齿,皇帝悔恨交加的模样,也算她人生尽头的一点欣慰了。

乔家没了,皇位也没了,她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祈儿,是朕错了,快起身与朕详说。”皇帝鬓发本就白了大半,听着云祈字字珠玑,忍不住抹了抹眼泪,看在王公公眼里就跟老了十岁般,恨不得云祈快把这事揭过,毕竟在这事上他也不无辜。

宁贵妃眉心一跳一跳的,哪能不明白再这么下去,云理的储君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争不过死人还争不过云祈吗?

拍了拍身上的衣物,宁贵妃款款走近到皇帝身侧打破这父慈子孝的一幕,袖子轻掩着朱唇,惊诧道:“事情始末居然如此离奇,不知可有证据啊?”

她敢这么说的底气就在乔氏的‘恨’上面,乔皇后与她不对付不假,可这份恨意哪里及得上时时刻刻活在皇帝心里的盛扶凝,哪里及得上险些抢了云磐储君之位的云祈。

只要乔皇后死咬着不松口,当年的事情又不好找出证据来,自己再一掺和,现在云祈说的这些话都只是他为了开脱欺君之罪编造的托辞,不但不能引起皇帝的愧疚,还要罪加一等。

宁贵妃突兀的声音在镇阳殿内响起,沉浸在悲愤中的皇帝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不论是真是假,这都是云郸愿意相信的说法,更何况皇后意图谋反,在他眼里早就成了蛇蝎心肠的毒妇,做出这等恶事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