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随后几日,陆知杭当真在宅院内孜孜不倦,阮阳平倒是时常来他这下榻处拜访,偶尔遇了一知半解的地方,还有阮城帮衬。

阮大人对自己那日通风报信导致符元明自刎之事甚为愧疚,连带着看陆知杭都多了几分歉疚,而朝堂上因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几乎演变成了党派之争。

似是要把心中因师父薨逝的凄苦都投注在读书上,陆知杭可谓是勤勤恳恳,熹微方至就起来练字,写文章、习经义、练时文策论填补了一天的时间,平均一日至少钻研清楚一本书籍。

紧凑的生活竟是比此前还要狠,寻常人来都要被这枯燥的日子压得透不过气来,看不到盼头,而陆知杭在没有人约束的情况下,甚至自顾自地拉着他的师兄一块奋斗。

除了偶尔会去造船厂看看,就连坐在马车上都不忘了让夜莺在边上给自己念书听。

陆昭每日除了鼎新酒楼就是往他们这座小宅院跑,每每到陆知杭的庭院,就见着公子废寝忘食,一心勤学苦练,几乎忘了旁人。

“公子,你这眼睛可莫要看坏了,休息会,我替你拿些糕点来可好?”陆昭难得早些回来,不出意外又见陆知杭捧着书苦读,心疼道。

陆昭青涩的少年音将陆知杭从聚精会神中拉回,他分了点神回道:“正巧读书时就被你撞见了,读一会再养养神。”

他当然不是为了读书,不把身体放在眼里,基本上陆知杭都会保持看半个时辰,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并未觉得哪里难受。

“当真?”陆昭有些不信。

陆知杭侧过脸来,知他是担心自己坏了身体,就想解释一二,还未开口,门外的夜莺就匆匆赶来,脸色不虞。

“公子,那鼎新船厂又来同你要银子了。”夜莺苦着脸,不忿道。

前日才拿的银子,怎地今日又来了?

一千两银子真有这般不经花?可别是贪去何处了。

“这事与陆昭说就好。”陆知杭的视线未曾离开过手中的书卷,淡淡道。

他倒是不担心造船厂的人贪下这笔钱,毕竟对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支出进账写好了给自己看,想贪也得让自己寻不到纰漏。

何况,图纸想转化成一艘真正能航行于大海中的船,少不得船厂那些专业船匠刻苦钻研,这就得投入数不尽的钱财了。

陆昭听到这话,立刻上前一步,走到夜莺跟前道:“我去办。”

“是。”夜莺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闲话,她向来不对公子的决定指手画脚。

说来,已经许久不见盛姑娘来拜访了。

也不知是怎地了,莫不是闹了别扭?

夜莺有心询问,奈何自己不过是陆知杭的侍女罢了,问这些话就有些逾越了,只好带着陆昭往外头走。

两人刚离开,陆知杭还没彻底沉下心思读书,就又来了客人。

“师弟,今儿个是师父的头七。”阮阳平自庭院踱步而来,声音略显沉闷。

“可是下葬了?”陆知杭阖上书卷,眉头蹙起。

“嗯,我方才已经拜过一回了,张丞相也来了沧县,这会坟前应是没人的。”阮阳平长叹一声,说道。

“谨慎些,入夜了再去祭拜师父吧。”陆知杭心下虽想早些祭拜,但顾虑良多后只能谨慎道。

这会大白天的,刚刚不过祭拜过一轮了,难保其他人不会到符元明坟前唠嗑几句。

既然他师父到死都不愿他们两人扯上关系,陆知杭当然不好坏了他的好意。

就是等待着实有些让人觉得煎熬。

祭拜自个的师父都得偷偷摸摸的,陆知杭心里自然不痛快。

不知不觉间,师父走了已经有七日了,他竟还没彻底接受那个顽劣又慈爱的老人真的与世长隔了。

“依师弟的。”阮阳平心里何尝好受,只是见着陆知杭这副有苦不愿说的模样,他心里也不舒坦。

今日的书有些看不下去,焦灼的等待中总算入了夜,陆知杭跟着阮阳平一同到了符元明的祖坟前,纵观漫山遍野的坟墓,他才后知后觉起来。

符家也曾是在晏国留下过峥嵘岁月的,只是这根断在了符元明这头。

陆知杭倒没有替他师父难过的念头,既然对方不再续弦,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燃了手中的香,陆知杭头一次郑重其事地跪在了老人家的坟前,面上看不出分毫的表情。

那张俊逸出尘的脸隐匿于月色中,月色照在他若隐若现的侧脸。

陆知杭神情一肃,跟着阮阳平一起在坟前行了三拜,而后插在香炉中。

阮阳平白天已经拜过一回了,这会与师弟结伴到这儿祭拜符元明心里反倒更难受了。

惘然失神地看着石碑上隽刻着属于师父的姓名,鼻尖一阵酸涩。

“师父,我与知杭日后定谨记您的叮嘱,当个好官,让晏国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阮阳平絮絮叨叨在坟前说了良多。

陆知杭听着师兄的话音停下,嗫了嗫嘴唇:“师父,安好。”

来时的千言万语和万般豪情具都化为了一句话,随风飘散于夜中。

符元明走了,可这世界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人而不转了,改革的法子得以保留,否则皇帝堵不住天下悠悠读书人之口。

陆知杭仍是三点一线的读书习经义,只是去鼎新船厂的时日相较之前要少了许多。

就连耽搁许久的诗文都写得透着几分灵气。

当然,不论是秋闱还是春闱皆不考诗文,他也用不上,不过是在长时间的文字典籍堆积下开了点窍,主要还是以秋闱和春闱会考到的四书五经、策问和八股文为主。

陆知杭本就通透,学得也是极快,在这般高强度的学习下,愈发的得心应手了起来。

他七日中的六日主要以补充新内容和写文章为主,剩下的一日则是买些卷子,或者干脆请江南书院的夫子替他们出题,自己与师兄则在书房里闭门不出,直到把这些卷子都写完为止。

此乃一周的计划,每月初都会按照秋闱的标准进行严格的模拟考试,那累人程度直接把阮阳平累得精疲力尽。

到后来第三次,他师兄直接摇头摆手十动然拒,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模拟考了。

“师弟,你是真打算把我杀了。”阮阳平听着陆知杭的规劝,想也不想就拒绝。

“师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苦其心志,你难不成不想为官了?”陆知杭嘴角微掀,扯着阮阳平衣角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看着脸上笑吟吟,手上力气犹如刽子手的陆知杭,阮阳平脸色一垮,瘪瘪嘴道:“可我上次卷子难得过了头,考完直接就病了,再来一次,怕是活不出来了。”

主要是,那次陆知杭还来了个臭号模拟,这是要他的命啊!

别说是做题,就是思虑都乱得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不知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