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到了入夜更是有种落了空的想法。

“我得先回府上了。”阮阳平这几日辗转反侧,精神颇有些萎靡。

“师兄,先回去好好歇息,兴许醒来就能见到师父了。”陆知杭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慢条斯理道。

“……师弟,我明白的,师父回不来了。”阮阳平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很想说一句他也不是三岁稚童,无需说些忽悠人的话。

师父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

他这般想着,神色逐渐黯然,转身就准备回去,谁料陆知杭和陆昭的神色不知何时,已经从淡定逐渐转为怪异。

阮阳平不知所云,下意识地顺着他们的视线回首,一眼就瞅见了那衣物污脏,蓬头垢面的老者正怒目而视。

“师……师父?”阮阳平磕磕绊绊地喊道。

“你个逆徒!竟盼着我别回来了。”符元明知他不是这个意思,可这几日度日如年,实在烦闷得很,故而起了逗弄自己徒弟的意思,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阮阳平脸色五彩斑斓,分外的精彩,连忙握住符元明枯瘦的大手,哭笑不得道:“师父,别打,您身上有伤呢,待您好了,如何打骂我都成。”

“陆昭,去请大夫来。”陆知杭低声吩咐。

他自己倒是可以给符元明看,不过未免意外,还是再叫一位来得妥当些。

“哼,这牢狱不是一般人能待的。”符元明闷哼一声,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师父,先回屋让小厮把身上的脏污擦洗了,再换身衣裳处理伤口。”陆知杭走上前搀扶着他,视线在盘根交错的伤痕略过,眉头紧紧地蹙起。

他想搀着符元明,可对方身上的伤口着实多,精挑细选半天才寻了处上手的地方。

伤口沾染了不少脏污,好在还没感染,得尽快用酒精消毒,就是怕符元明会忍受不了。

“好,都听你的。”符元明望向陆知杭,神色微缓。

“???”刚被训斥一通的阮阳平,突然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公。

不过,人是师弟救出来的,区别对待就区别对待吧。

就是不知该不该把事情的始末坦白与符元明讲。

仔细想想,陆知杭若是有心,会主动提起,他还是莫要掺和了,此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就是要掉脑袋的。

待家丁替符元明梳洗过后,原本衣衫褴褛与乞丐无异的老者顿时就有了读书人的风范,要是没有一身狰狞的伤口,就与寻常博学多才的贤者一般无二。

符元明因证据不足被赦免的消息在整个江南传遍,起先那些世家大族还摸不准皇帝的心思,没有一人敢前往探望。

后来还是梁高逸先踏出的第一步,前往符府拜访,带了不少的滋补品替符元明致歉,各家才纷纷效仿。

陆知杭在照料了几日符元明后,就把大部分的活计交给了另寻来的大夫,嘱咐他按照自己的教导来护理,而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皇帝那边。

既然对方下令放了符元明,应是对那日的神迹信了大半,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得防着点。

陆知杭忙碌了整整十来日,又淋了一场大雨,终于累瘫下了。

好在没染上风寒,不过是疲倦过度,休息几日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这段时间耽误了不少的课业,就连几个作坊都没去瞧过,符元明倒是有心趁着这几日养伤多传授些心得。

不过,陆知杭不好意思让他拖着遍布伤痕的身体操心,就规劝了。

把酒坊、木工作坊和鼎新酒楼都逛了个遍,甚至是位于邻县的肥皂作坊都不忘了转悠,确认没问题才去了趟大盛钱庄。

“原来我这么有钱的吗……”陆知杭数了数自己这几个月转下来的钱,主要的大头还是香皂。

香皂在闻筝的推动下,经过几个月的时间辐射到了晏国各地,受不少乡绅巨贾青睐,敛财程度令人咋舌。

酒坊的潜力不小,倘若再发展一段时间必然后来居上。

他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符元明替他担着了,在沧县三个月花费的银子至多不过几十两,存下来的足足有两万两的银子!

这数目若是初来乍到的陆知杭,恐怕会不可置信。

“要怎么花合适呢?”陆知杭右手抵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之前云祈离开沧县时,他本是打算开办孤儿院,专门养育无力生存的婴幼儿,但因着符元明的突发事件,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如今才有闲暇思考。

银子他不嫌多,但是放着不用就未免可惜了些,没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这点银子和那等商户巨贾比,自然上不了台面,但陆知杭也想用这笔钱做点什么。

从大盛钱庄离开,陆知杭戴好斗笠走在行人熙熙攘攘的街巷中,漫无目的地扫视两侧。

自南阳县洪涝,就连沧县中都多了不少乞讨的人,多得是因为食物不足活生生饿死的。

正走到半路,途经了木工作坊,离大盛钱庄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他方才已经进去过了,本不打算再去,谁让门口停着阮阳平的马车。

他师兄这几日都往符府上窜,难得外出,陆知杭迈过开门踱步走到里头,果然见到了正和许木匠说些什么的阮阳平。

“师兄,巧了。”陆知杭拱手道。

阮阳平听到熟悉的声音,正眼一看却是陆知杭,眸光大亮道:“师弟,怎地在这儿?”

“我原先是到大盛钱庄,没成想归途中见到了师兄的马车,故来会面。”陆知杭声如温玉,缓缓开口。

“师弟来得倒是赶巧,我正准备到府上与你说事呢。”阮阳平喜色收敛,正色道:“原先是有一批酒要运上船,跟着销往北地,只是我这手下与人交涉时出了些问题,如今船上已是没有多余的位置能运酒,还得另寻别处,凭白耽误好几日的时间。”

“可是有寻到合适的船只运货?”陆知杭眉头微蹙,询问。

要是这批货不能按时送出,造成的连锁反应可不小。

“寻是寻到了,不过还得过几日才能起航,毕竟是旁人的船,何时送却是说不准,能替我们送往北地还是加了不少价才应下来。”阮阳平面色不虞道。

“倘若不能按时送到,这一趟的利润就得折不少了。”陆知杭思忖了会,如是道。

“不过,这已经是我如今能寻到的最好一条船了,到底不是自己家的。”阮阳平撇撇嘴,心里已经把那负责交涉的人唾骂了几遍。

造成的损失,就是他忙活一年的银钱都抵不了。

陆知杭听到他这状似无意的话,温润如水的眸子微亮,嘴角掀起抹笑意道:“师兄,若是我们自个造船如何?”

自己造船?

“师弟莫要说笑,就是买条船都困难重重,可不是有船就成了,杂七杂八的事情可不少,更遑论造船?”阮阳平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倒不是想着运货,是我自个闲钱多,想找处做工精湛的造船厂,替我造条船来。”陆知杭嘴角一敛,认真道。

他路上就在琢磨怎么利用这笔银子做些有用的事,阮阳平想要一条自己的船着实给了陆知杭不少启发。

他开间孤儿院,造福的不过数百人,可要是能在晏国如今的科技条件下,造出一条能够环球航行的大船,招揽熟悉水性的船员,带回些唯有海外才有的粮食,岂不美哉?

土豆、番薯、玉米等等,乃至橡胶树,都是有大用的,能够引进晏国的话,造成的震动可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发明好大多了。

陆知杭前世所在的世界中,清朝之所以人口大爆发,除去政治和经济发展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玉米和番薯的大规模种植。

他记得,在原著中就曾经提到过,几年后会出现席卷全国的大旱,民不聊生,其中种种惨状写得着实渗人,陆知杭乐观点想,在此之前能够保障充足的粮食,说不准还能让许多人熬过去。

但能够航行全球的船他能画出设计图,却不能确定别人能不能给他造出来,毕竟他不过是在学习航海史,看过那份足足一百多页的设计稿。

让他徒手伐木刷漆装船杆和尾舵,织帆布,根本不切实际。

帆布倒是能够解决,用麻线多股织造,其他问题得和这个时代造船厂的专业人士讨论过后才知晓。

阮阳平听着陆知杭颇为郑重的话,顿了半响才道:“这造船可不便宜,师弟是有多少银子能填进去?”

“全副身家。”陆知杭气定神闲,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说了件微不足道的话般。

阮阳平不知陆知杭具体的身价如何,可光这几个月,两个人合伙的生意就赚了足足几千两银子,眼皮不带眨一下,就投进去了?

“师弟,这事非同小可,一旦出差池了,可就血本无归了。”阮阳平说这话,心都在滴水。

这人是真不把钱当钱。

“师兄,又不是把我这些产业都盘出去,钱有的是时间挣。”陆知杭明白和阮阳平多说无益,对方不懂他的所思所想,当然会觉得这是件赔本买卖。

这天下日后是云祈的天下,他得帮他媳妇打好基础。

这么一想,多了个理由,陆知杭的动力又足了。

不过这想法来得容易,实际上的险阻非常人能想象,从造船到航行,一直到寻找到海外的诸多种子平安归来,都是浩大的工程。

甚至有可能他花上几万两银子,到头来连船都没造出来,亦或者直接就葬身深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