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陆知杭听到李睿识的疑问,诧异于他居然还敢问,暗暗失笑后面上却无异色,温声道:“自是听闻李公子在酒楼内出手阔绰,一日可花费近百两银子,挥金如土。”

“不过是身外俗物。”李睿识一听旁人夸赞,登时就膨胀了,摆出一副不把钱财放在眼里的姿态。

“李公子家财万贯,真是羡煞我也。”陆知杭笑意不变,赞叹道:“就是不知公子是操持什么营生,我也想如李兄一般腰缠万贯,可否请教一番?”

李睿识在陆知杭前半段话说完时,面上的喜色更甚,难掩眉飞色舞,正要谦虚几句,谁知就听到了对方询问这钱是如何挣来的,脸上不由僵住。

他不过草包一个,哪里能说得出这钱是如何挣来的,真要与对方坦白,岂不是会被耻笑?

“是贤弟逾越了。”陆知杭眸色微深,转而歉疚道:“这挣钱的事,哪里能与外人道也,倒是我不识礼数,一见李兄就倍感亲切,相见恨晚。”

“贤弟言重了,非是我不愿说……实在是,说不出口。”李睿识在陆知杭三言两语下就拉近了关系,一声李兄听得他神清气爽,哪里还舍得让陆知杭误解他是气量狭小之人?

李睿识自小就活在李良朋的阴影下,不论同辈还是何人,皆道他是个不堪大用的草包,李良朋辛辛苦苦改换门楣,迟早也要被他这废物败坏。

哪怕最近发达了,那些同窗都只道他是个肚子没点墨水的暴发户,正眼瞧不上他,更有甚者,直言不讳污蔑他的钱财乃是李良朋贪|污得来的不义之财。

这几日虽不愁银子,可因为李良朋入狱,他的处境反倒更艰难了,哪怕早几年他们就断绝关系了,陆知杭还愿接近他,对李睿识而言已是莫大的安慰。

“只要是堂堂正正挣的银子,哪有什么说不说的出口的。”陆知杭如墨的眼眸好似被月光浣洗过般,温润如初,让人不自觉的沉溺于这方平和温柔的假象中。

只是,明镜如水的眸子下却是摄人的冷意。

李睿识似是觉得陆知杭所言在理,挣扎片刻也不再扭捏,凑上前低声道:“半月前,有一位商贾看中了我的画作,就出了高价买下,商定往后三日送一次画,银货两讫。”

李睿识倒明白财不外露的意思,可他这几日被人奚落惯了,急于寻人倾诉,他这钱来得光明磊落,乃是靠自己的手艺挣来的!

再者,那商贾单单看上了他的画,旁人就是想献宝也没处寻不是?

“竟不成想李兄还是个大才子?”陆知杭眼眸微眯,轻声道:“贤弟也是爱画之人,可否请李兄做一幅画?我定裱在屋内日日观赏,价钱只管按那商贾一般来算。”

闻言,李睿识眸光一亮,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奄耷下去,讪讪道:“贤弟,你若是想要,不要银子也成,只是我这画……颇为猎奇。”

“猎奇?”陆知杭眉头一挑,失笑道:“那就更得见识一番了。”

“那……那就献丑了,贤弟可莫要笑话我。”李睿识脸上一红,盛情难却下只得妥协了。

“陆昭。”陆知杭向旁边的陆昭瞥去,淡淡道。

“是。”无需多言,陆昭都知晓公子有何需求,当下就拿来了笔墨纸砚,和一些色彩各异的染料,种类自比不上现代那般繁多。

李睿识单手执笔,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画纸一时有些下不了笔,余光瞧见陆知杭时,灵光一闪道:“贤弟,不如就拿你作画如何?”

“嗯?那岂不是我的荣幸。”陆知杭怔了会,欣然应下。

而后他就看见了李睿识沾染墨水开始奋笔疾书,唰唰几下在素净的画纸上勾勒几笔,随着墨水的晕染,一位书生就跃然纸上。

“……”陆昭静候在一边,看见李睿识的大作时,满脸黑线。

这莫说是姿容入画的公子,说是丑无盐他都信。

仔细端详了会纸上的人,陆知杭勉强从相似的长衫颜色认出了,李睿识是真在画自己,若不是看出他本性如此,只怕会误以为这人对自己心生不满,有意诋毁。

“咳……李兄的画当真是清丽脱俗,别具一格。”陆知杭搜肠刮肚半天,总算找到了个词来夸人。

“献丑了。”李睿识挠了挠脸颊,暗道,他的陆贤弟才是他寻了半生都未曾寻到的知己啊!

怪不得他爹为了符元明,宁愿清贫一生,到了这会,李睿识朦朦胧胧中也懂了一些。

“李兄,平日这画能卖上多少银子?既让你动笔了,不好空手而归。”陆知杭忍住抽搐的嘴角,笑道。

“旁人我必卖他个几百两,可贤弟又岂是旁人呢?谈钱就俗气了。”李睿识连连摆手,状若不悦道。

“李兄说的极是。”陆知杭沉吟片刻,嘴角抿起一抹浅笑,“不知李兄家住何处?改日必登门拜访。”

“乐意至极啊!”

李睿识远比陆知杭想象中的要好套话,两人谈笑间,在循序渐进中,陆知杭已经差不多把这小子底裤是什么颜色都问出来了。

继怂恿了李睿识大展画技后又领略了一番他的文采,令陆知杭明白了何谓文不对题,如同嚼蜡。

送走了李睿识,相约明日再会,陆知杭收敛住了面上的笑意。

“公子,可有何进展?”陆昭在上完笔墨后就没再屋里待着了,见李睿识踏出鼎新酒楼,当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自然是有,你派人这几日跟着他,莫要打草惊蛇。”陆知杭望向陆昭,低声吩咐。

“是。”

翌日的符府竹园内,几日不见的师兄弟二人聚坐一堂。

“我已是查明,除了府邸上的脏银和来往的书信,圣上还未调查到其他证据,皆是李良朋的一面之词,如今的局面就是既不能定死罪,又无法洗清师父的嫌疑。”阮阳平眼底下泛着淡青色,说道。

再拖下去,皇帝必不可能在江南久留,届时无论如何都会做出裁定。

“那事情还未发展到最坏的局面。”陆知杭指尖在石桌上轻敲半响,说道:“我昨日方才得知,那李良朋之子这几日多了不少来路不明的钱财。”

“哦?”阮阳平诧异。

“已经派了人前去追查,过几日才会有消息。”陆知杭眸光微动,末了又道:“除了钱财来历不明外,今年能中个秀才怕是也有人暗中相助。”

“何出此论?”阮阳平见他敢如此说,必然有证据推断,当下追问。

“我昨日与他谈论经义,其人根本文不对题,十年来次次落榜,今年倒是一反常态中了,可那文章写得词不达意,能中个童生都算勉强,何况是在江南这等人才济济之地得中秀才?”

不过,李睿识虽说处处不对劲,但应是不知他能中秀才和飞来横财与他决裂的亲爹有关,否则就不会傻乎乎说出来了。

“那我们不如顺着这条线寻些踪迹?”阮阳平一拍大腿,欣喜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陆知杭微微一笑。

哪有什么欣赏他画作的商贾,以陆知杭看来,不过是太子许给李良朋的好处罢了,既给钱又给权,等日后太子登基,还能少得了李睿识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