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陆知杭见他目光灼灼,便照着繁复的步骤折起了信纸来,每过一次就提起毛笔在上边留下一句话,不稍片刻就折好了一个形状怪异的折纸来。

阮阳平不明所以,只因那字句都是打乱的,他还在思索中,陆知杭已经将那张纸尽数打了开来,原本杂乱无序的字句赫然组成了一句话。

“这……”阮阳平微微张开了嘴,失声道。

他眉头蹙起,亲自见识了一下李良朋的手段,这才明白符元明缘何能自己毫无戒心的在信纸上留下破绽,实在是几十年的情谊让人防不胜防。

“既是书信来往,想来怕是有不少封,近两个月的时间断断续续着写,甚至每次只折上几步,哪怕有些字句不妥,都会被混淆。”陆知杭淡淡道。

这李良朋到底是何居心,竟是从两月前就在谋划了!

对方恐怕在一早就抱着拉符元明下水的决心,绝非巧合!

可从符元明的口中可知,两人并没有恩怨才是,李良朋半只脚迈入土里的人又有什么理由,死之前要把好友拖下水?

“原是如此。”阮阳平打量着桌案上的信纸良久,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师兄可知,师父这三月来可有何异动,触怒了太子殿下?”陆知杭轻拍了几下阮阳平,安抚过后直入正题。

“太子殿下?师弟缘何问这话?”阮阳平正气得烦闷,心里不齿李良朋这等背刺好友的行径,被陆知杭跳跃的话题惊得愣住。

“这灾银本就是太子的亲舅舅所担责,前些时日贪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突然牵扯到师父,说不准有什么关联。”陆知杭别有深意道。

原著中,太子一党贪污灾银的案子,是为云祈日后削减储君势力埋下开端。

可他明明记得这事并未牵涉到符元明,是何缘由导致了剧情的转变?

既是与太子有关,对方为了稳住储君之位也得找个替死鬼来。

显而易见,这替死鬼极有可能就是李良朋。

“太子殿下……师父向来不喜他,多次觐见圣上想要废了他的储君之位,月前适才因为洪灾的事在圣上面前贬斥过,若是太子因此生恨,栽赃陷害师父也不无可能。”

阮阳平想了一夜都没想通李良朋为何自甘堕落,非要牵扯无辜之人,可如今经陆知杭点透,瞬间就想明白了曲折。

陆知杭猜了个七七八八,唯独想不通太子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一位迟暮老人悍不畏死,背信弃义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再深思下去不过是耽误时间,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符元明从牢狱中救出。

一旦案件定下,谁又有胆子去翻皇帝的案呢?

岂不是摆在台面上说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冤枉忠臣?

“师弟,倘若事情真如你所言,信纸上必然留下了折痕,只需与圣上说清楚就好,做不得数。”阮阳平摆弄了几下桌案上摊开的信纸,脸色微缓。

“师兄,怕是不行。”陆知杭并没有他想的这么乐观,淡淡道:“你可曾想过,如果李良朋一口咬定这折纸不过是为了书信往来保密,用以掩人耳目呢?”

这李良朋传言极其喜爱折纸,平日里寻着符元明一块研究这些,倒不容易引人猜疑,毕竟对方这爱好持续了几十年,再正常不过。

“这……可师父没有理由赌上身家性命去贪这笔钱财,本是深陷风波的太子一党反倒独善其身,圣上必会深明大义……”阮阳平喃喃自语,说到最后有些说不下去了,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所以,这就要看除了府上的金子和书信外,官府还查到了哪些证据。”

“倘若没有,只要找来当日在寿宴上的宾客作证,师父并不知那日送来的贺礼就是脏银,书信的由来与李良朋嫁祸的证据,说不准就能把他救出来。”陆知杭抿紧嘴角,郑重道。

只是,说是请人作证,可陆知杭只需琢磨片刻就明白这不过是异想天开。

往日符元明深得帝心,他们固然攀附上前,可如今都疑罪入狱了,哪怕圣上还未定罪,只要他们猜不透皇帝心中所想,就不敢贸然上前。

万一被政敌参个官官相护,与符元明间有些龌龊的勾当就不妥了。

再者,他们连李良朋为何执意陷害符元明的原因都没想到,更遑论找出证据?

就是找出来了,难不成要当着皇帝的面,痛斥他立的储君德不配位,陷害忠臣?

这事对储君之位影响甚大,太子必会把重心都放在此事上,他们就是想有所行动都难以掩人耳目。

一切都要看皇帝作何想。

“我爹还在与督促此案的梁大人刺探,只可惜消息严密,一时半会没有进展。”阮阳平叹了口气,无奈道。

“圣上若能秉公执法,必能查出除了李良朋外,师父根本没有染指过这批官银,就怕陷害之人在这处也做了手脚。”陆知杭低头沉思片刻,轻声道。

“这……如何是好,岂不是越发说不清了?”阮阳平牙关紧咬,不满道。

“不过是我妄自揣测罢了。”陆知杭刚说完这句,复又温和道:“师兄,这就要看太子殿下到底是几时与李良朋勾结了。

倘若是在贪污案事发后才有所接触,陛下早已把相关的人员都关入牢中,严加看管,不一定能叫他们得手。

再者,师父在江南也不是毫无根基,既然此事没有泄露到师父耳边,要么就是太子手段通天,要么就仅是接触了李良朋一人。”

“师弟所言有理,只是师父年岁已大,他为官时就颇有些不羁,要是负责此案的官员中有些与师父早年生出些龃龉,怕是会……”阮阳平面露忧色。

“所以,这就得让阮大人打点好了,知杭这几月也积攒了些钱银,只盼着能帮上些忙。”陆知杭何尝不知阮阳平的担忧,可这案子牵涉甚广,就连阮城的身份都有些难以插手,何况他们两个举人、秀才?

“你说,若是请盛姑娘相助,可有用?”阮阳平挣扎过后,虽说对云祈瘆得慌,但为了师父,也顾不得其他。

他并不知晓对方的具体身份,可他爹既对一位小女子尊敬异常,其身份必然凌驾于阮城之上。

对方对陆知杭芳心暗许,要是师弟前去相商,说不准云祈就出手相助了。

阮阳平目光隐隐含着几分希望,只是听到这话的陆知杭却是一怔。

“盛姑娘……”陆知杭额角一疼,愣了半响后喃喃道:“是谁?”

“师弟……你莫不是昏了头?”阮阳平不明所以,惊诧道。

闻言,陆知杭明净如止水的眸子漾起一丝波澜,不过是愣了片刻就回神了。

“许是昨夜焦虑过甚,一时不清醒。”陆知杭神色莫名,晦涩不明道。

“那你能否请盛姑娘出手?”阮阳平追问。

“怕是不成,他如今已不在江南。”陆知杭摇了摇头,低声道。

就算他想请,也得云祈记得他……对方早就忘却了这段前尘往事,又何来的出手相助?

陆知杭思量半响,适才脑子空空的感觉让他心下莫名的烦乱。

阮阳平面色一沉,长长叹了口气:“那日赴宴的人分明都看到了师父是在不明就里时收的黄金,若是能请动几人说情,说不准有些用。”

“……”陆知杭垂下眼眸,轻轻颔首,不知魂飞何处,记忆中与云祈的朝夕相处历历在目,心间好似有清泉流淌。

书信的折痕不具备说服力,他们必须再找些证据才能洗清符元明的嫌疑,只是愿意掺和这浑水又有几人呢。

为了营救符元明,哪怕希望渺茫,陆知杭和阮阳平仍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随后的几日里拜访了不少人,甚至阮城都在暗地里托了不少人情,皆是被冷冷回绝。

这事不出陆知杭的所料,他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暗地里已是让许管家整合起了李良朋的生平。

至于其人在官场上的关系纽带,就只能靠阮城来查,非是陆知杭能插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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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崔大人今日有事外出,这几日不在家中,还望公子下次再来拜访。”

面前的大门轰然关上,陆知杭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变,只是漆黑的眸子骤然冷了几分。

前几日还重金酬谢,只为了得一瓶精油,更是为攀上符元明寻来了文房至宝溱墨。

如今就有事外出了。

接连拜访了五六人,一听闻与符元明有关,纷纷找了借口,搪塞完关门。

“公子……”陆昭抬起头来,见陆知杭神色淡淡,怯怯道。

“无事,不过意料之中。”陆知杭轻笑一声,抚了抚陆昭的头顶。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马车上,望着那道修长出尘的身影,陆昭隐隐闪过一丝挣扎。

若是他想,可否能救符大人一命,以解公子的忧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