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为什么?

无尽债务 Andlao 12716 字 1个月前

这种感觉真的奇妙,像是自己的身体、精神、灵魂都在摇摇欲坠,濒临破碎,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但好在伯洛戈身处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不断逼近的敌人令伯洛戈没空思考那么多,也令他没有彻底陷入怀疑的旋涡之中。

“我能理解你,伯洛戈,”玛门微笑道,“我曾在许多人的身上见过这一幕,曾经坚信的一切,忽然间变得面目全非,就连自己的何去何从也变得迷茫不已……”

“没有,我没有迷茫。”

伯洛戈打断了玛门的话,举起手中的怨咬,重重火光燃烧了起来。

“我还是要杀了你,”剑刃指了指玛门,又指向了别西卜,“还有她。”

玛门的笑意冷酷了起来,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道,“说到底,你还是要为利维坦而战吗?”

“为利维坦而战、为秩序局而战、为这个而战、为那个而战……”

伯洛戈暴躁地嘟囔了起来,接着向玛门大吼道,“你们魔鬼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吗?连这种话都理解不了吗?”

他变得愤怒异常,像是要将这背叛与崩塌的怒火一并倾泻在玛门的身上。

“难道我就不能在杀了你俩之后,再想办法杀了利维坦吗?”

伯洛戈斥责道,“难道我就不能为了自己而战吗?”

一声声的质问弄得玛门哑口无言,两人之间平静了一阵,而后玛门那扰人的笑声再次响起。

“真是令人失望啊,伯洛戈,你看起来就像一个信仰崩塌的狂信徒,为了让自己的逻辑自恰,宁愿投身于万劫不复之中。”

玛门冷冰冰地评价道,“真可悲。”

伯洛戈的身影在原地上急速扭曲,仿佛一道穿梭于光影之间的箭矢,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动作迅捷而凌厉,瞬息间便来到了玛门的眼前,紧握在手中的剑斧闪烁着寒光,锋刃之上燃起大火。

挥起剑斧,伯洛戈以一种视觉无法辨认的急速在玛门周身狂舞,锋刃仿佛在瞬间挥舞了千百次,每一次都精准而狠辣,犹如雷霆万钧,足以断钢碎岩。

玛门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身体被切砍得支离破碎,但伤口中没有血更没有肉,有的只是蠕动的焦油,以及他那持续不断的尖笑声。

“这算是一种发泄吗?伯洛戈,就算你把我剁碎成千百块,你依旧杀不死我,更改变不了这事实啊!”

玛门笑的快要流出泪来,破碎的身体重组,再次凝聚成人形,接着,他轻轻地抬起手,做出制止的动作。

伯洛戈那凌冽的剑刃就这么停顿在了半空中,玛门又向前推手,伯洛戈遭到了一股无形之力的撞击,整个人被震退了数米之远。

“哈……哈……”

伯洛戈喘着粗气,抬起头,鲜血混合着汗水流过脸颊。

玛门说的对,他很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恨不得将全世界付之一炬,但更令伯洛戈感到愤怒的是,哪怕他用尽全力了,依旧难以撼动这该死的现实分毫。

“利维坦!”

玛门仰头高喊道,兴奋地张开双手,欢欣鼓舞,“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伟大的艺术家!”

至始至终,玛门都是一头彻彻底底的魔鬼,即便他有欣赏的凡人,但也仅仅是凡人罢了。

伯洛戈拄着怨咬,疲惫地半跪在了地上,万众一者摇摇晃晃地撞击在了王权之柱上,剧烈的震颤中,它巧合地令王权之柱的倾角复位,同时,它也褪去了浑身大部分的装甲,将颠倒厅堂的大部分都遗弃在地。

只剩下了那无数线缆、钢铁与血肉构成的扭曲躯体,攀附在王权之柱的边缘,黄金的身影屹立在其上,艾伯特快步跃下,踏入了这最终的决斗场内,帕尔默与耐萨尼尔紧随其后。

伯洛戈回过头,目光扫过帕尔默与耐萨尼尔时,在他们的眼中,伯洛戈看见了相似的绝望,理念的绝望。

“利维坦!”

玛门嗅到了凡人身上的绝望与不甘,兴奋地再次呼喊着,“看看你塑造的这一切,实在是太妙了,你难道还不打算现身,共享这一刻的喜悦吗?”

利维坦听见了玛门的呼唤,于是皎洁的月光从夜空之下洒下,落在伯洛戈的身上,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将他完全照亮。

光尘之中,利维坦的身影凭空显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沉重的宇航服,步伐缓慢但又轻盈,像是在低重力环境下漫步。

玛门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他,“太厉害了啊,我的血亲,能有你这样的对手,这才有意思啊。”

利维坦停了下来,站在玛门身前,他们俩很少离的这么近,对比之下,利维坦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为什么?”

突然,宇航服下响起利维坦那充满疑惑与不解的声音。

玛门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不明白利维坦在说什么,眼下不该一起嘲笑凡人的无力与软弱吗?他为什么在问自己些……为什么?

一记重拳打断了玛门的思绪,利维坦砸垮了玛门的脸,漆黑的焦油四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利维坦癫狂地嚎叫了起来,歇斯底里地质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每一次质问都伴随着一记重拳,每一记重拳都砸凹了玛门的身子,折断了他的脊柱,把他的眼球打碎成一片污泥,连带着颅骨都完全碎裂。

这突然的异变,令整片战场都莫名地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不敢妄动,就连别西卜也感到了一阵诡异的不安。

玛门倒在地上,这一次他的身体没能快速愈合,毕竟来自魔鬼的攻击和凡人的挥剑,是截然不同的。

利维坦发泄完了怒火,他向后退了几步,接着环视向四周,看着一张张敬畏、疑惑、呆滞的脸庞。

“为什么呢?”

这一次利维坦的声音轻了很多,似乎是在向全世界发问。

“为什么你们就是觉得凡人是一文不值的、是毫无威胁的呢?”

利维坦不解道,“为什么一直以来,赢的一直是魔鬼,为什么人类就不能赢……哪怕赢一次也好呢?”

他痴痴地笑了起来,像是一个错乱的精神病人,口中诉说着他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贝尔芬格,这是一部不错的电影吧。”

利维坦的声音传到了伯洛戈的耳边,伯洛戈突然觉得左眼有些疼痛,紧接着,他的整颗左眼完全漆黑了下去,仿佛是他人的眼球植入到了伯洛戈的眼眶里。

在这无际的黑暗里,残存的意识注视着最终的结局,发出满足的狂笑声。

聆听到那认可的笑声,利维坦的笑意也更盛了起来,他费力地摘下自己的头盔,将它随意地丢弃在一边。

漆黑的焦油在宇航服内翻滚,曾经,利维坦需要它遮蔽自己的身影,现在利维坦不必再躲藏在阴影下了。

玛门凝聚起身体,严肃地看向自己这位阴晴不定的血亲,而别西卜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高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蠕动的焦油抬起头,数不清的面容从其中闪烁,“我是谁?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焦油汇聚成一道男人的身体,他思考着,回忆着。

记忆折返到了漫长岁月之前,许多快要被遗忘的过去在眼前纷沓而至,他想起自己见到的第一头、名为嫉妒的魔鬼,想起自己杀死了父亲,又害死了母亲,想起了那个名为沃尔夫冈·戈德的男人,想起自己跟随他的漫长学徒生涯,想起自己经历种种,最终接替他的名字……

想起自己超越了他,拿回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了伯洛戈,像是在对伯洛戈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是一头魔鬼,但我又不是魔鬼。”

“我是嫉妒,是利维坦……但同时,我也是是沃尔夫冈·戈德,是秩序局的创始者之一,是决策室的一员。”

蠕动的焦油褪去,一张熟悉的脸庞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他身披着长袍,胸前别着象征自己身份的徽印,手中握起权杖。

“我有数不清的身份与名字,正如魔鬼的恩赐下,那无数种达成不死的方式。”

男人的话语声一顿,接着,微笑了起来,这一幕对伯洛戈来讲有些似曾相似,脑海里的某个片段与其契合在了一起,就像剪切在一起的电影片段。

“但比起那繁杂无趣的名字与身份,我更喜欢我自己的、原本的。”

男人向所有人昭示着、宣告着,以太升腾雀跃,肆意扭曲着现实,无数屹立的黄金雕像,齐齐地发出狂欢的呼声。

它们是先贤、是英灵,是由那万众一者收集而来的无数献身者。

“我是所罗门王·希尔!”

希尔愤怒地敲下权杖,刹那间,决斗场的地面崩碎开裂,连带着王权之柱本身也剧烈的颤抖中延伸出恐怖的裂隙,血肉们扭曲着、哀嚎着,湮灭成了尘埃与灰烬。

“我既是终焉!”

狂妄的笑意自希尔的脸上浮现。

“魔鬼们的终焉!”

现实崩解坍塌,两界开始重叠,漫天的风雪自那无垠之境里狂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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