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要单如此,张氏贾琏也不会看贾代儒不顺眼。实在这位是读书读傻了,整个一个腐儒,平生嘴上最常说的一句便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除了读书,那是什么都入不得他眼的。当日贾瑚要习武,这位老先生竟亲自上门,找了贾赦说了好一通话,让他千万别糊涂,毁了贾瑚这么个读书的好苗子。话里隐隐的,还说是张氏这个母亲不会教,一点也不为贾瑚的前程考虑,把张氏气个半死。轮到贾琏,读书天赋不如贾瑚,贾代儒在学堂里就拿着他和贾瑚贾珠比较,虽没有明着说他不好,可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的。彼时贾琏年纪还小,为着这事,跟贾瑚都有些生分了,后来虽然被张氏贾瑚用心劝了回来,可张氏对贾代儒,就有些恨上了。再等到后来贾琏开始习武,贾代儒对贾琏更加不客气,看见就是拉着脸不高兴的模样,贾琏对这个老夫子,是连看一眼都觉得坏了心情,两看相厌也就是如此了。

如今厌恶的人就要倒霉了,怎不叫人心情愉悦?

贾赦也不喜欢贾代儒,这个老先生,向来都喜欢贾政多于他,不过是看在他承袭了荣国府的份上,才对他态度好些罢了,有时候他那看过来的眼神,啧啧,真叫人讨厌。不过贾赦不喜欢是一回事,儿子不尊重师长又是另一回事儿了,看着贾琏听到贾代儒倒霉,欢喜地都要手舞足蹈了的模样,贾赦瞪起眼睛:“瞧瞧你什么样子,什么烦死了,那是你六叔祖,是长辈,有你这么说话的?”

贾琏吐吐舌头,乖乖在椅子上坐好,不敢说话了。这年纪的少年,父亲正是心中一堵大山的时候,贾琏对贾赦还是有点惧怕的。

贾赦要教孩子,张氏自然不会下他台,纵心疼儿子,却也跟着说他:“你爹说的对,不管长辈什么样子,你是小辈,就该尊重他们,你这般模样,要叫外人看见,别人还当你品性不好呢,这可是大事,以后,可不准这么说话了。”

贾琏乖乖认错,直道不敢了,贾赦才满意地接着前头的话题,说道:“珠哥儿这次怕还真是悬了。我听张学士说,胡大人透露,今年学子的水平都很不错,南边江浙一带的学子,出了好些才华横溢的,北边也有文章大气稳健之人,湖广两地就更不要说了,好文章层出不穷,今年改卷的大人说起来时,都是眉飞色舞的,听说为了各人名词,各位大人吵了好久了,愣是争执不下。珠哥儿的文章,到底差了些。要平日也就算了,今年这一届,悬!”

张氏算听明白了,贾珠运气不好,本来就是中上的水准,往年平均水准就在中上时他指不定还有希望中举,谁知道赶上了今年人才辈出,一堆人中龙凤里头,他就被湮没了。“说来珠哥儿为此次科举,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我听老太太说过好几句,夙兴夜寐,也不外如是了。”贾珠是个好孩子,年少时不懂事,对张氏贾赦还有敌视,等及长大了,明白道理,见到贾赦张氏,都是心怀愧疚,想来也觉得自己父母做事过分了。这些年他发奋读书,也是希望凭着自己的能力,光耀二房,也好让贾政王氏少些算计筹谋。这次没考中,可惜了。

叹过一回,想到他是贾政王氏的孩子,张氏心头,又膈应的慌。

“学问够了,哪用得着临时抱佛脚,白天黑夜的看又有什么用?咱们瑚哥儿那时候该干嘛干嘛,还不是成绩很好?珠哥儿还欠缺点,得再读几年才好。”男人可没女人那么感性,贾赦一向就分得很清楚,贾珠是二房的孩子,贾瑚是自家的孩子,对头家的孩子,没什么好同情关爱的,“榜单出来的时候,二弟二弟妹,怕是脸都得气绿了。”只要想到这点,贾赦睡觉都能笑醒来。没办法,他跟贾政之间,是一辈子的恩怨,这辈子,怕是了结不了了。

张氏想到白天说的贾珠的亲事,摇摇头:“今儿白天弟妹说起珠哥儿的亲事,还不满意李祭酒家的闺女,嫌人家门第低了,这会儿要珠哥儿落榜了,再论亲事,可就是珠哥儿高攀人家了。”

贾赦冷笑:“她会这么想?不定还当人家运道不好,才开始议亲,就带累了她儿子落榜呢。”

张氏哑口无言,回头想想,贾赦说的,还真不无可能,就王氏那性子,这样迁怒的事,她不定做不出来。

贾琏偷偷拐了下贾瑚的手,小声问道:“怎么珠大哥要成亲了吗?”又贼兮兮问道,“那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亲啊?”长幼有序不是吗,怎么也该是他大哥先成亲啊,那他不是就要有嫂子了?

贾瑚笑笑:“等这次科举完了,我名次出来,大概就要议亲了。”

天色不早,各自散了回去休息,一晚安睡不提,此后几天,贾赦张氏冷眼看着贾政王氏喜气洋洋的模样,好像贾珠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心里冷笑不止,却半点口风不露,私下还叮嘱了贾琏绝不能吐露半个字。

这样等了五天,终于放榜了,果不其然,贾瑚考中了第二名,贾珠,名落孙山了!

第126章

虽然提前就知道贾瑚是必然高中的,可等那报喜的人敲锣打鼓上门来亲口说出贾瑚中了第二名的时候,张氏贾赦还是止不住心血上涌,激动地脸都红了,粗重着呼吸高兴地难以自制。

此时贾珠那边还没来消息,贾母笑得倒也开心,乐呵呵让人下去派赏,又嘱咐了摆酒庆贺:“中午可得好好乐呵乐呵,瑚哥儿中了贡生,虽说不是第一,不过以他这年纪,也算是很不错了。”终究还是本性难移,贾母哪怕是高兴时候,也不忘刺张氏贾赦几句。

张氏贾赦理都不理她,贾瑚才多大呢,十七岁第一次下场就能取得这般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老太太这会儿幸灾乐祸,一会儿贾珠成绩出来,她怕哭都哭不出来。

贾瑚却显然的心情很不好,第二名?他居然只得了个第二?前世今生两辈子,他在八股文章上,居然还输给了别人?一种不甘瞬间涌上心头,贾瑚问那报喜之人:“可知道今次的会元是谁?”

历来第二名和第一名关系就很微妙,报喜人一点不意外贾瑚问这问题,只道:“是江宁唐家的唐宾唐公子。”

贾赦恍然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努力会想着,迟疑道:“我倒是听说京里最近很有名的一个狂生,好像就是叫唐宾吧?”

贾瑚一听也想起来了,确实不错,这个唐宾是江宁唐家的人,进京时就很高调,赶着科举前三天到的京城,来时六辆马车前后随行,俏婢美妾,风流姿态,倒不像是来赶考而是游山玩水来的,刚到京城,当天下午就到文人书生汇集的招贤馆一人单挑了十几位才子,诗词歌赋,打压的那些文人无抬头之力。才学很不错,就是为人太狂傲,招了不少人的眼。

贾瑚多少有些失落,自己这些年在四书五经上也用了不少心,没想到最后还是输给了人。不过这也给他提了个醒,切莫以为就自己聪明,自己虽然得了前世今生两世的便宜,可这世上才学出众之人可之千万,若然骄傲过溢,自满自得目中无人,便是再好的天赋,再好的资本,最后,也只会停滞原地,一生再难有所寸进。

自己要学的还有许多。

很快收拾好了心情,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已经是贡生了,只等再不久殿试后正式定下名次,得到官职,他的仕途就算正式开始了。贾瑚让人掏出红包给报喜人,道声辛苦,欢欢喜喜把人送出了门。临走前贾母问了贾珠的情况,那报喜人哪会说这不招人待见的事儿,只推说不知道,拿着丰厚的红包,欢欢喜喜走了。

贾母只有些失落不能早点听到贾珠的喜讯,并没有什么旁的想法,大概对贾珠是信心十足,根本没想过他会落榜。

元春过来给贾瑚贺喜:“恭喜大哥哥。”

贾琏与有荣焉,围着贾瑚傻傻地笑,也道:“贺喜哥哥。”

贾瑚对着两个弟妹,点头道谢。

贾赦张氏乐得眉飞色舞,还打算叫戏子来唱戏:“这么好的消息,得赶紧让人告诉你师傅去,还有你外祖家,都盼着呢。明儿我就让人送帖子去,咱们摆宴好好庆贺庆贺。”不容易啊,几十年了,荣国府终于出了个自己考中贡生的男丁,还是少年考中,殿试后不定还是前三甲。贾赦一想到贾政几十年没做到的事却叫自己儿子做到了,浑身上下就如大夏天里喝了一碗冰水,没有一丝毛孔不酣畅快活。若不是怕太招眼,他都能让人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