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一吓,三人都不说话了,只安静等着贾政回来。张氏对贾政可不在乎,毫无所谓的坐在那里优哉游哉,贾母王氏可没他这般轻松,抬头张望着门口处,好像贾政下一刻就能出现在那里似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都黑下来了,丫头都来问是否要用膳,被贾母烦躁地赶了下去:“吃什么吃,老二还没回来呢,他都受了那许多苦,怎么我们连晚点吃饭都等不了了吗?!”话是冲着那丫头说的,可那眼神却对着张氏来,张氏懒得理她,垂着眼眸喝茶。

“太太,奶奶,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赖大家的一声声叫喊着跑进了屋,头上都沁出汗来了,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太太,门房上传话,二爷回来了。”

张氏见不惯她这没规矩的样儿,冷哼了一声,贾母却是欢喜地一下站了起来:“当真?老二回来了?门房怎么说,他现在身子可好?在贡院里受苦了吧?”

赖大家的答不上来,很是羞赧道:“我光急着来告诉太太二爷回来了,倒没仔细来得及问。只是回话的人说,老爷已经叫了府里的李大夫去给二爷把脉,一会儿就消息来了。”

贾母不高兴:“怎么叫的李大夫?他虽是咱家的供奉,可那医术哪比得王太医?怎么也该去请王太医过来啊。”

王氏总算还有几分清醒,笑道:“今天这会儿怕是各处都忙乱呢,多少举子出贡院?现在二爷的身子要紧,李大夫医术也是不错的,让他先给二爷看看,赶明儿咱们再亲王太医来再确诊也就是了。”

贾母想想,确实也是。这么多举子出贡院,里头多少官宦人家豪爵子弟,王太医不定被哪家情去了,自家再去请,一来一回还不知道得耽误多久。这一想,倒是打消了原来的主意,忙忙问赖大家的:“那二爷去哪儿了?是往正院里来?”

赖大家的摇头:“老爷体恤二爷辛苦,让他先回屋休息,说是等缓口气了再来给老爷太太请安。”

贾母不由埋怨贾代善规矩忒多:“他该累成什么样了,怎么还要来请安,我去看他也就是了。”说完,让人赶紧去抬了轿子来,送她去贾政院子。

这一来,满屋子人等少不得都跟着走一遭,张氏想了想,还是让苏妈妈赶紧回去叫贾赦:“太太长辈都去看望二爷了,大爷是长兄,少不得也得去看看。”

不说贾赦听了苏妈妈的传话有多不甘心不情愿还是憋着一肚子怏怏来了,贾母一行到得贾政院里,都被贾政的脸色吓了一跳。

这哪还有七天前的精神啊。

脸色苍白的跟纸似的,不见半点血色,嘴唇都干裂了,眼睛里满是血丝,脸色蜡黄蜡黄的,大抵是时间不长,看不出瘦了没有,可看那无精打采的模样,倒像是大病了一场的模样。

贾母当即心疼地就掉了眼泪,抹着帕子泣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王氏拉着贾珠也跟着擦眼泪,到贾政身边连连问道:“二爷可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风寒了?吃的不好?睡得不好?遭罪了吧?”

张氏也跟着叹息道:“是不是前头还有什么地方没准备妥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贾政虽然看着不大好,说话倒还没问题,看见老母妻子这般,努力扯动了嘴角,安慰道:“太太奶奶放心,我没事,不过就是累着了而已。”

李大夫闻言却摇头道:“二爷可莫要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您这次可是伤了底子,不好好养着,难保不落下病根来。”

把贾母王氏等人都骇了一跳:“这怎么说的,难道还伤了元气了?”

这时贾赦也到了,恰恰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喜,忙忙追问道:“李大夫,你可是我们请来供养在府里的,就指着您给看顾着身子。我二弟这要是有哪里不好,你可不能瞒着我们。”

贾政叫了一声大哥,又沉默了下去,看了一眼李大夫,似乎想要阻止他。

贾母口气就有些冲,喝了他一句:“你还不肯说,是生生要急死我呢。”又追问着李大夫:“李大夫,我儿到底怎么样了?”

李大夫被问得急了,到底没撑住,有些歉然地看了眼贾政,说道:“二爷考前太过焦虑,身子就有些不舒坦,这本来没什么,好好休息也就没事了。偏二爷在贡院里似乎着了凉,寒气入体,又殚精竭虑,为科举忙碌,心神耗费过度,总算是有人参养着,没倒下去,可这不过是把二爷的病症也压下去了,并不根治,接连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却是从内里伤了二爷的身子。照小的看,要想调养好,少说也得两三个月静心休养。这才能断绝祸根啊。”

“我可怜的儿啊~~”

李大夫话一说完,贾母就痛哭了起来,上前摸着贾政的头脸胳膊,懊悔地直跳脚:“我就不该听你爹的,非要你去考什么科举,瞧瞧现在,身子都要落下病根了~~”

王氏也跟着哭:“二爷,二爷~”

两人一左一右地簇拥着贾政,哭得伤心欲绝,倒衬得脸上无泪的张氏贾赦狼心狗肺一般,两夫妻没奈何,对视一眼,挤也挤出了几滴眼泪,跟着叫了几句:“二弟(二爷)受苦了。”

贾政被贾母王氏的眼泪弄得很是手足无措,急忙道:“太太莫要伤心了,大夫不也说了,儿子休养两三个月就没事了,无大碍的!”

好说歹说,这才哄得贾母王氏把眼泪止住了。贾政方说起他在贡院的事。

“太太给我准备的东西都好,全派上了用场,这要没有这些,指不定我中间就被人抬出来了。”贾政感激地对贾母笑笑,又有些黯然,失落道,“知我运气不好,分到的号子恰恰是不怎么好的,墙壁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裂了几道口子。这不五天前突然又冷了,我在号子里把那大氅裹上了,只这写字时,总要伸出手吧?裹在头上也不好看,叫那巡阅的见了,不定怎么说。冷风吹进了脖子里,晚上总觉得脚底上来的寒冷,亏得有参片含着,还有股子暖气……”

话说到这里,贾母已经心疼地连喊了几次可怜了,贾政颇是歉疚地瞧着她:“都是儿子自己没用,那贫寒人家,还不定有这般的好东西带进去。就这样儿子最后还这副模样出来叫您担心,实在是无用不孝极了。”

“胡说!”贾母又是心疼又是欣慰,道,“那贫寒子弟跟你怎么能比?他们那是苦里出来过惯了苦日子的,皮糙肉厚,你却是府里千尊万贵的养大的,两者怎能相同。都怪我开始没想周全,合该再给你拿些布料,好叫你糊一糊墙面才是。”又骂那分号间的人丧了天良,“瞎了他的狗眼,也不看看我儿是怎么个金贵人儿,竟分了那样的号间给我儿子,累得我儿吃了这许多苦。”直叫着赶明儿让贾代善去收拾他。